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州想透過荻城走生意,正好缺錢。茨州可以先把糧食賣給茶州,再用低於茶州的價格從槐州買回來,餘出的銀子可以補貼其他地方,糧倉也能隨時保持充裕,能在關鍵時刻給離北鐵騎,或是茨州自己留下退路。”
錦衣衛有“聽記”的差事,就是在大街小巷詳細地記錄物價。沈澤川任職南鎮撫時管理錦衣衛軍匠,能夠翻閱錦衣衛每年對各地的記錄。葛青青原本想要謄抄下來,但是沈澤川通宵達旦全部背了下來。他過早地警惕著那些未知的將來,不肯輕易把重要的東西交給紙張承擔。事實證明他做得不錯,他們離開闃都那樣倉促,什麼都來不及帶。但是他離開了,他看過的記錄、卷宗、舊籍就跟著他離開了。
周桂陷入沉思,他想了又想,說:“槐州若是不肯……”
“可行!槐州往東是落霞關,它能從離北轉出一些邊境風物,運去海港正好是條線。”孔嶺越想越興奮,他忍不住走了幾圈,拍了大腿,說,“是啊!早該如此了!茨州如果還要不知變通,那不就還要處在以前的牢籠裡面嗎?可行,可行!”
沈澤川始終沒有回答他要如何讓東北糧馬道繼續使用的事情,但是孔嶺已經無暇顧及了。他在燭光裡,似乎看到了屬於茨州的生機。他在雷常鳴的事情裡,覺得沈澤川是走“詭”道的人,可他如今全然忘了,想要拉住沈澤川好好道謝,手伸出去又想起蕭馳野,連忙又規矩地收回來,連聲說:“這樣一來,後幾年的糧食若是多了,也不怕在倉裡堆放生黴。”
“那就再談談守備軍的事情,”周桂隔著桌椅,說,“還有城牆防禦的事情。”
沈澤川喝著熱茶,還沒開口,就見書齋門外的丁桃露出腦袋,衝自己使勁揮手。
“怎麼了?”沈澤川起身走到門邊。
丁桃剛才出去了,跑得滿頭滿臉都是汗。他張嘴說:“公子,公子!來了!”
周桂與孔嶺也走近,看丁桃上一刻還在激動,下一刻就兩眼一閉,放聲大哭。沈澤川似有所感,怔怔地走出門。果然聽丁桃一邊哽咽一邊說:“公子!哥哥們都回來了!喬天涯也回來了!還有那紀——”
沈澤川已經大步流星地出門來到院子裡,外邊的天已經黑透了。他手裡還捏著茶盞,在行走間潑了些出來,燙得手指微紅,他卻像是沒有察覺,全然忘了。他一鼓作氣走到了府外,短短的路程,卻走了一身的汗。
府外停著幾輛押運貨物的馬車,燈籠底下散站著幾個高個子。矮些的那個還罩著斗篷,歇在馬車邊,側身站著。
沈澤川胸口起伏,眼眶已然通紅,卻強壓著不肯在這裡露形。
紀綱聽著動靜,轉過來看,看到沈澤川,竟忘了跟前的石階,險些絆倒。他露出一頭蓬亂的白髮,雙唇翕動,名字還沒有喊出口,已經老淚縱橫。
“川……”紀綱像個白頭孩子,一面氣自己喊不完整,一面又著急地直招手,“你、你……”
沈澤川兩步下階,來攙扶紀綱。紀綱一把反握住沈澤川的手臂,把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。他此生先在闃都做錦衣衛,又在端州做鐵匠,後來遭逢大難,妻兒皆喪,卻始終會在人前撐著副硬漢的模樣。可是他此刻見了沈澤川,竟不能控制自己淚如泉湧。
“川兒……”紀綱用粗糙的手指抹著眼淚,一遍一遍地看著沈澤川,千言萬語都變成了一句“沒事便好”。
他風塵僕僕,瘦了好些。齊惠連死了,他心裡過不去,又唯恐沈澤川離開闃都後受苦,一路快馬加鞭,吃不好睡不好。那所有的苦楚都積壓在已經佝僂了的脊背上,他早已不再是能夠名動天下的紀綱,可是他這乾瘦的身軀,依然情願為沈澤川遮風擋雨。為著這個兒子,他能疾行千里萬里,也能拳打天下豪傑。他真的什麼都不求了,只想看沈澤川好好活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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