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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必勞駕,”紀綱吹著灰屑,沉聲說,“我不吃。”

薛修卓沒有開口,那伺候的人便已經退下去囑咐廚子。薛氏是晉城大家,吃不慣中博風味,這端州的廚子,是他專門為紀綱聘來的。

樓外小雨淅淅瀝瀝,四月有嬌杏,院裡的粉白都被雨打成了泥。齊惠連吃飽喝足,擦拭了嘴,起身看那院裡的淒涼,說:“甭費那功夫,他紀綱犟得很,不吃就是不吃,你叫人備點饅頭鹹菜讓他充飢就行了。”

薛修卓含笑:“二位前輩來我家中做客,我不能輕慢了去。”

“那你開啟門,”紀綱給石頭雕著鼻子眼睛,“我們自個兒能回去。”

薛修卓神色不變,說:“近來春寒,我看沈同知自己都尚無定居之處,又如何能安頓得好二位前輩?”

“你少在咱們跟前拿腔拿調,囚|禁就說囚|禁。”齊惠連走幾步,腳踝上的鐵鏈跟著發出聲音,他說,“我這輩子讓人囚來囚去,也快到頭了。我老,他殘,你把我們兩個老弱病殘拿在手中,是想幹什麼?”

薛修卓親自俯身,為齊惠連拾起他撥在地上的筷子,拿著帕子擦拭,說:“先生過去是彪炳春秋的人物,本享有身後受太廟供奉的尊榮,可惜跟錯了人,在那昭罪寺裡裝瘋賣傻二十年。如今,我想請先生再做帝師,一來可以彌補先生當年沒有看見太子登基大典的遺憾,二來可以洗清先生的冤屈,讓先生重整衣冠,堂堂正正地回到萬眾眼前。這兩個理由不夠充足嗎?我是尊敬仰慕先生的人。”

“再做帝師,”齊惠連拖著鐵鏈倒退一步,喉中發出笑聲,“你想要我再做帝師?你好大的口氣!如今四海昇平,當今皇上名正言順,有那海仁時看顧輔佐,還要我齊惠連幹什麼?我又瘋又傻,根本當不了大用!”

薛修卓擱下筷子,說:“先生受人汙衊,才會落得如此下場。太后在永宜年間把持朝政,導致大周朝綱顛倒,貪官橫行。鹹德年間更是如此,花、潘狼狽為奸,在闃都,在八城,在整個大周興風作浪,各地百姓苦不堪言。而後中博兵敗,六州哀鴻遍野,餓殍載道。先生在昭罪寺裡空度二十年,如今出來了,卻已經失去了當年揮斥方遒的豪邁英氣,連與海良宜一爭高下的心也沒有了嗎?”

齊惠連轉身,扶著窗,看那雨水敲打著杏花,沉默須臾,說:“二十五年前,我是想要與海良宜爭個高下。我們同赴科考,他那般不起眼,我卻連中三元。我少年得意,不懂官場迂迴,受人構陷,被貶斥出都,自覺無顏見渝州父老,便沉鬱了幾年。後來海良宜提拔擢升,太子卻沒有拜他,而是把我從渝州迎回闃都,從此我便做了東宮太傅,兼任吏部尚書。海良宜這一生都敗在齊惠連名下,可他是個君子,太子自刎時人人喊打,唯獨他還存有挽回之心,就衝這一點,我不如他!我們之間沒有高低,只有相惜。可嘆蒼天無眼,我們是即便道路相同,也仍然不能共事的人。我受困二十五年,你說得不錯,我如今已經沒有再與他一爭高下的心了。”

薛修卓也沉默下去,房間裡只有雨聲和紀綱雕琢的刮磨聲。雨下大了,杏花掉得更紛亂,在泥水間鋪就一片殘粉。

“我這輩子只教了兩個人,都是傾盡畢生所學。我自負才高,不肯將就,正是這樣的恃才狂傲,才害苦了第一個學生。”齊惠連望著那殘瓣髒水,猶如望著自己潦倒的半生。他說:“我齊惠連到底不是神仙,有兩個學生足夠了,別的人,我教不起。”

紀綱劇烈咳嗽起來,用帕子掩了口,埋怨道:“關窗吧!”

齊惠連把那些景都關在外邊,回頭看著薛修卓,說:“我言已至此,你休要糾纏!走吧,別留在這裡礙眼。”

薛修卓不動,他和薛修易長得不像,他甚至不像是世家子弟。他沒有潘藺、費適的那種驕矜,庶子的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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