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鹹德帝伏在床沿,將適才喝下的藥盡數嘔了出來,他蓋在手上的被已被擰得皺巴。屋內燈燭昏暗,鹹德帝面色發青,已然是重病之態。
太后由潘如貴扶著,走在水廊上。花香漪捧著新採的芙蓉,與侍奉的丫鬟們遠遠跟在後面。
“皇上自打上回病後,越發獨斷專橫了。”太后走得緩慢,說,“重病之人,如何還能操勞國事。”
“所謂病來如山倒。”潘如貴說,“皇上也是著急了。”
“當年哀家選了建雲,是看重他溫雅恭順。這些年裡,他雖然一直病著,卻也算是盡心盡力。”太后看了看潘如貴,說,“可誰承想,他這般畏懼蕭家。每每抉擇之時,總想誰也不得罪了去,可世間哪有那般如意的事情。”
“這闃都裡邊的事,到底得聽您的吩咐。”潘如貴說,“等過些日子,魏嬪娘娘得了子,太后便再無須憂愁了。”
太后翻手,輕輕拍了拍潘如貴的手臂,意味深長地說:“魏嬪得子之前,皇上的身體,就還須你時時看顧著了。”
“得了太后的令,”潘如貴說,“奴婢仔細著呢。”
* * *
沈澤川出來,外邊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。他和紀綱一前一後地下了階,看見蕭馳野正策馬離開。
“禁軍不是廢了嗎?”沈澤川看著蕭馳野的腰部與腿部,說,“但看他這模樣,分明是沒落下功夫。”
“擅騎射。”紀綱眯眼打量了一會兒,“就是沒交過手,不知這小子力道如何。若是他五年前就已經能拉開蒼天大弓,而今只怕力氣更甚。川兒,不到萬不得已,不要輕易與他交手。”
沈澤川不答,卻不防那已經快要轉過街角的人忽然勒馬掉頭,直直地對著他打馬而來。
沈澤川只看著蕭馳野,不躲也不讓。蕭馳野馬到跟前,猛地擦過他。沈澤川的袖袍被風鼓動起來,片刻後又垂了下去。
“這案子與你什麼干係。”蕭馳野的馬繞著沈澤川轉了一轉。
“與我沒幹系。”沈澤川又對他笑,“卻是與二公子干係大了。”
“潘如貴失了狗,我栽了頭。今日誰都沒得的好處,偏偏叫你給撿著了。”蕭馳野從馬背上俯身來看他,“怎麼命硬的人,運氣也這般好?”
“這是沾了二公子的貴氣。”沈澤川也看著他,謙遜地說,“若不是二公子出手,我哪能出來呢?”
蕭馳野目光裡滲著涼意,他說:“你訊息靈通啊。”
“一點小把戲。”沈澤川說道。
蕭馳野看著天色,海東青抓了只雀回來,正盤在上空求賞。
“出來了也無妨。”蕭馳野打了哨,海東青立即落在瓦上,蹬著雀,撕了個稀巴爛。他再看向沈澤川,“闃都這麼大,總要找著樂子玩。”
“貴人就是貴人,”沈澤川說,“樂子找的也與別人不同,吃喝|嫖|賭一概不在眼中,非得與人玩。不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,只有我陪二公子,那多無趣。”
“我看著你,”蕭馳野捏著馬鞭,扯了嘴角,“就覺得很有樂趣,還要別人摻和什麼。”
沈澤川說:“這怎麼受得起?我為二公子找了許多朋友呢。”
“操心我不如操心你自己。”蕭馳野收回目光,“錦衣衛是個好前程,紀雷那般愛重你,想必會恭候你的大駕光臨。”
沈澤川輕笑出聲,他看著蕭馳野,眼裡都浸著笑,溫聲說:“你我皆是池魚籠鳥。我有個好前程,你不也處在安樂鄉?我了無牽掛,孑然自在。二公子,你也行麼?”
兩側燈籠高懸,襯得沈澤川愈發美如冠玉。海東青啖完血肉,落回蕭馳野的肩頭。
“既然是池魚籠鳥,”蕭馳野撣了海東青羽間的灰,“還裝什麼自在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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