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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劍霆默然須臾,道:“我敬先生,也捨得。”
* * *
“物不極則不反,惡不極則不亡2。”
姚溫玉疾書,字跡潦草。裡間都被紙頁鋪滿了,他握筆的手細微地顫抖,終於在棄筆時掩唇劇咳。
時機,時機。
戚時雨想要戚氏把戚竹音的“東烈王”承襲下去,他比蕭方旭更謹慎,到了現在,還能耐著性子觀望局勢。沈澤川端州一戰才收納了六州人心,想徹底擯棄沈衛兩個字,就得仁義到底,所以澹臺虎的敦州守備軍即便到了北原校場,也不能率先出兵。況且戚竹音不動,三十萬啟東守備軍就是中博南側的刀刃。
時機,時機。
府君要個能徹底根除隱患的時機。
姚溫玉咳聲急促,不再拿筆,只用帕子掩住口。喬天涯今夜剛到,下馬進院就聽見房內的咳嗽聲。
“藥沒有給先生備嗎?”費盛問庭院裡的侍女。
“先生只用了半碗,”侍女細聲答道,“便待在屋內,不要人吵。”
喬天涯推開門,氍毹上掉的都是紙頁,費盛跟在後邊俯身拾起來,卻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,不禁愕然道:“先生這是要著書嗎……”
喬天涯已經進了裡間,姚溫玉帕子染了紅,他一把推開四輪車,把元琢直接打橫抱起來,對費盛說:“叫既然!”
姚溫玉仰頭時不知為何,鼻間竟然也開始流血了,喬天涯扯開他掩住口鼻的手,一片溼涼。
此時夜已深,既然早就睡了。
喬天涯不敢等,他抱著人躍下階往既然的院子跑。姚溫玉半合著眼,側臉陷在他的胸口,唇間呢喃:“……費盛……傳訊息……”
喬天涯跑得渾身是汗,他伸手蓋住姚溫玉的另一邊臉,就像是要把元琢摁在胸膛裡。
費盛先一步上階,砸門喊道:“開門!快讓小和尚起來!”
看門小廝不敢耽擱,挪掉門閂後就跑去喊人。既然出來時兜著僧袍,他睡眼惺忪,道:“小僧晚上不看診——啊呀!先生怎麼成這樣了!”
沈澤川趕來時已經將近天亮了,他罩著寬袍,在裡間看姚溫玉熟睡,便示意眾人到偏廳去。
“勞心費神易短命,”既然說,“先生中的毒叫‘遲歸’,顧名思義,跟‘疾追’正好相反。這毒遲來遲散,有一年多了吧?”
“該有一年半了,”費盛還記得,“……從丹城那會兒算。”
既然擱下筆,雙手合十,對沈澤川彎腰行禮,如實說:“小僧初見先生時,先生腕間就已經浮現了青色。府君,此毒同疾追,小僧救不了。”
偏廳內的眾人皆變了神色。
* * *
姚溫玉恍惚間聽見雨聲,他沉夢菩提山,彷彿閉上眼,就是無止境的雨。山間雲霧遮青竹,他臨風時袖間沾著泥,覺得身上潮溼,分不清是汗,還是雨。
“一別一春秋,”背後竹濤聲陣陣,海良宜遠遠站著,“元琢回來了。”
姚溫玉回首,清風鼓動他的大袖,他喚道:“老師。”
海良宜負手而立,短鬚已經被染白了。他沒有穿官袍,就像當年牽著姚溫玉步入學堂一樣,腰間還掛著招文袋。他說:“我聽風動,便知道是你回來了。”
竹林的濤浪聲太大,海良宜的身影隱入其中,只剩姚溫玉獨自站著。山霧氳象,姚溫玉遠眺向闃都的龍樓鳳闕。他曾經登高望遠,只見山景暮色,直到此刻,才知道天地浩然。
“老師等我一等,”姚溫玉說,“待雨停後……”
琴聲乍響,姚溫玉眼前諸景皆散,他又落回這方床榻上。半掩的窗擋住了日光,他睜眼時沒有醒來的感覺,反倒像是墜入了夢中。他幾度閉眼,最終說:“松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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