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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爺南下時說過,只要哈森動了,大帥就會繞回格達勒突襲哈森的背部。不論如何,哈森在端州境內都待不了太久。端州城牆堅固,不愁糧食,我們起碼還能再守兩日。”
再守兩日。
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沉了心。
喬天涯轉頭,望出牆垛,道:“……背水一戰啊。”
陰霾籠罩著天穹,昨晚還算壯麗的茶石河淪為慘白的破絮。城牆澆過雨後就會發烏,守備軍繼續清理城門戰場,不論是哪方計程車兵,只要變成了屍體,就會疊放在一起。那些人面同樣慘白,晾在泥潭裡,像是缺水乾枯的萋草。
沈澤川單獨走下階,到水缸旁邊洗臉。他撐著單臂,看著自己的右手。他把手浸泡在清水裡,帕子上的血汙頓時盪開。
阿野的帕子髒了。
沈澤川解開帕子,雙指被勒得發腫。他轉身坐下來,擰乾藍帕子,把帕子晾在膝頭,仰起頭,目光定格在上邊。
風吹拂著旁邊的樹,落下了一地的葉。
沈澤川靠著水缸,睡著了。
* * *
哈森用手舀起河水,他把臉埋在其中,朝著東方,做出告別。他腳邊的人頭連綴成股,彎刀被鮮血染紅,新裁的皮衣露出雙腕,袖袋裡藏著朵兒蘭給他的赤緹花。
年邁的智者掬起河水,澆在哈森的頭頂,說:“天神庇佑悍蛇部的雄鷹。”
哈森抬起溼漉漉的臉,他望著智者,問:“我會贏嗎?”
智者俯身撫摸著哈森的額頭,渾濁的眼睛裡承載著河流,他似乎比茶石河更加年長,其智慧絕非巴音能夠比擬。他跪下來,捧著哈森的臉頰,緩慢地說:“你已經站在了我們不曾到過的地方。”
“還有匹狼守在前方,”哈森說,“我殺了他的父親。”
“狼王咬死了你的兄弟姐妹,”智者垂老的面容猶如大漠裡荒蕪的沙丘,“赤緹天神給予的慈悲伴隨著痛苦,他奪走了草場和藍天,我們早已不死不休。”
哈森下巴淌著水珠,他靜了片刻,沉聲說:“我會贏的。”
* * *
沈澤川被砲轟聲驚醒,他睜眼的那一刻覺得渾身發涼,在凌亂的腳步聲裡,他迅速纏回帕子,站了起來。
“點火!”
周圍的火把霎時間亮起,沈澤川踩著階上了城牆。
“還有騎兵在渡河,”費盛眺望著遠方,“他們正在聚集向端州。”
沈澤川喝掉喬天涯遞來的薑湯,說:“哈森來了。”
“騎兵分翼了,”費盛背後冒出冷汗,“不好,他們要三面衝鋒了!”
騎兵好似只正在開啟雙翼的鷹,中鋒凝聚成股,其數量遠超白晝,兩翼持火繞行的騎兵飛快奔走。
“通知南北門,”沈澤川砸掉碗,提高聲音,“嚴防死守!”
他話音還沒有落定,跟前的牆垛就“砰”地塌掉了一半。牆頭的錦衣騎和守備軍全部跑起來,弓箭手架著破爛的牆垛,拉開弓。
哈森的中鋒沒有像兩翼一樣動起來,他把所有的投石機和單梢炮都用了起來,重石傾瀉在端州城牆,砸得牆塊飛濺,弓箭手根本拉不穩弓。
哈森側旁的騎兵豎起旗幟,後邊的騎兵放棄筒形鼓,架著號角猛然吹響。兩翼已經到達了南北門,北門的箭放了一批,南門只能憑靠農具丟砸。
馬場上的先生們都在小憩,忽然聽到門“哐當”一聲重響。場上的婦孺們頓時驚慌大哭,抱作一團。
“攻城了!”高仲雄抖起來,抱緊自己的紙筆。
撞車一次沒成功,不到片刻,只聽一聲更加重的撞聲,最外層的城門當即破開。邊沙騎兵的呼喝聲透過吊門傳了進來,場上的百姓全慌了,瘋狂向後擁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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