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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澤川撐著床沿瞧蕭馳野,試探地說:“專門為這事跑回來的?”

蕭馳野為了找一燈把離北都跑遍了,盯著蕭既明給大師寫了十幾封信,結果面都沒見著,人就沒了。他沉默良久,說:“顏何如呢?”

沈澤川照著脖子殘忍地比劃了一下。

蕭馳野神色冷峻,又靜了會兒,忽然翻過身,把臉埋在枕頭裡,不給沈澤川看。他要是有尾巴,這會兒都該耷拉到地上了。

“我們去厥西找大夫,”蕭馳野停頓須臾,才接著說,“闃都還有太醫院。”

沈澤川沒吭聲,冰涼的手蓋在蕭馳野頸側,往上摸了摸他的臉頰。蕭馳野捉住這隻手,攥在掌心裡。雨把憤怒淋滅了,剩下的是失落和恐慌,他試圖緩解情緒,但這感覺太複雜了。

“策安。”沈澤川叫他。

蕭馳野說:“天下歸隱的杏林高手無數,有幾個找幾個,只要是大夫……”

沈澤川突然抽出手,蕭馳野掌心裡一空,就想要坐起來,但是沈澤川頂著他的背部,把他壓了回去。

“阿野,”沈澤川撐著臂,少有的強硬,他俯首說,“你聽過千秋師父的話,有大師也未必能徹底根除。但是這具身體還沒有那麼糟,”他放緩聲音,“我的藥都在按時吃,今年沒有生病。”

蕭馳野伏著的背部緊繃。

沈澤川把頭磕在蕭馳野的後肩,輕聲說:“我不會離開你的。”

屋外雨聲細密,蕭馳野胸腔裡一片潮溼。沈澤川的側臉隔著布料貼在蕭馳野的文身上,這裡有道傷疤。

“你騙我。”蕭馳野同樣輕聲地回答。

蕭馳野曾經以為蕭方旭不會離開他,可是分別來得那麼倉促,他甚至都沒有跟老爹告別。人與人間藏著條界線,跨過去叫死別,那是追趕不上的另一個世界。

“你把這條命給了太傅,”蕭馳野的聲音在昏暗裡顯得沉悶,“你對他許下殺宿仇的誓言,孤身站在世家面前沒有任何畏懼。你在闃都要我走,又在茶州和敦州傷害自己。”

這是那兩場事故留下的隱患,它們藏在蕭馳野的心裡,在蕭方旭離開後變得無法忍受,蕭馳野只要想起來就會後怕。他的恐慌不僅僅來自沈澤川的身體,還來自沈澤川這個人。

蕭馳野說:“蘭舟,你狠狠心就能把我留下。”

第234章 螻蟻

雨滴敲著門簷, 像是沈澤川的心緒, 他可以對蕭馳野坦然地露出沉溺慾望的百種情態,卻難以把這份坦然告訴蕭馳野。他是這世間最會講話的人, 也是這世間最不會講話的人。

“我曾經把這條命給先生, 因為這天下沒有我的歸宿。阿野, 我第一次站在闃都的殿宇前,看到的是此生的門, 跨進去, 端州就再也不是我的故鄉。我知道大哥會消失在夢裡,世間沒有人原諒我。”

沈澤川沒有上陣殺敵, 也沒有遙坐高堂, 他是面對彎刀的普通人。正因為是普通人, 所以六州的哭聲夜夜入耳,天坑的血海時時漂杵。他跪在天坑的暴雪裡,經歷了生離死別,一夜間成為了天下的仇敵。

他什麼都沒有做。

但是他有罪, 罪名叫作沈澤川。

沈澤川看著騎兵屠盡端州, 四萬人都壓在他的背上, 他因為活著而永遠囚禁於此。他的掙扎微不足道,那些痛哭在四萬屍體前不堪一擊。

沈澤川活不下去。

他是那場博弈裡的螻蟻,他的痛不過是下棋者咳嗽時嗆起的塵埃。當他明白這點時,就失去了“活”的意義。紀暮讓他活著,可是英雄和姦佞還在相互撕咬,他活著, 終有一日仍將淪為棋子,苟喘幾年只不過是在等一場輪迴。

齊惠連在荒廢的昭罪寺裡瘋癲振臂,他呼喊著太子,可是這世間已經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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