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轉瞬（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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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族屬於人族中的一個極小的分支，最鼎盛時期總共也不過千人，所佔據的地盤從古至今都只是一小片山嶺。但族群規模雖小，卻有別於一般人族，他們自詡繼承先祖的獨門術法，向來隱居世外，不與外人互通——他們稱之為咒術。

從前有族人違背祖訓，私自邁出了巫山嶺，以與人族不無二致的面容入世，最終因為偏信小人，將咒術用以害人途徑，導致了一方小國的覆滅。此後，又經過各大說書人以訛傳訛，巫蠱之術全是害人邪說的謠言甚囂塵上，巫族更責令族人不得入世。

巫山嶺氣候溼熱，植被蔥鬱，毒蟲盈野，瘴氣瀰漫，是一道天然險地，除了世代盤踞在此討生活的巫族人之外，外人若踏入此地，幾乎可以說是一隻腳踏入了陰曹地府。

可不巧今日就有一個外人不請自來。

那是一個傷痕累累的男人，他胸口被刀劍刺出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窟窿，因為封了經脈，雖然全身是血，但其實是暗紅的血痂，只要動作幅度不太大就不會再出血。

這男人已經快到強弩之末了，體力將近耗盡，被追殺數日，精神也在崩潰邊緣，若不是一直拼命擰自己的大腿肉強制清醒，只怕早就倒下被人追上了。

他臉上滿是塵汙，夾帶著暗紅血色，將俊俏深邃的五官遮掩大半，但看起來卻又不缺野性美。平日寒光連閃的鳳眸疲憊地眨了眨，神光暗淡。

他真的累極了，強撐著吞嚥了一下，大口大口喘氣。

男人剛才用了很大力氣才逃進巫山嶺，他知道這地方對此時的他而言，幾乎可以說是絕境，但若不是絕境，他決計沒有機會求生。

“他跑哪裡去了？”耳側的風送來隱隱約約的粗聲叫喊，他又抓了一把自己的傷口，一點血如同小蛇一樣流出來，原本麻木了的身軀又感覺到痛感，刺激他的精神，男人粗喘著，努力不放過任何字眼。

聲音清晰了一些。

“好像進了……巫山嶺！”

“……我們還追嗎？”

“你不要命了？！他受那麼重的傷，進巫山嶺就是死路一條！我們走！”

男人聽到這裡，又從掩身的灌木叢縫隙裡看向追兵方向，微眯起鳳眸，看到那裡只剩馬蹄踢踏遠去的煙塵。

於是他送了口氣，強打的精神一抓到這鬆懈的當口便潰散了，男人暈了過去。

男人上輩子肯定是做了什麼大善事，這輩子才能有這麼好的運氣。他在絕境中暈過去，正逢瘴氣升起，毒蟲出巢覓食，他馬上會成為一具被啃食得乾乾淨淨的屍體，然後成為巫山嶺的養料，供他身旁這叢灌木長得更野。

可竟然剛好碰上了有人路過，還是一個好心人。

痛，像一團火，引著了他的全身。他就像一蓬乾枯的野草，在痛的火焰中把骨節燒出噼裡啪啦的脆響，既無力掙脫，又沉溺其中似的發出呻吟，他在燒紅的世界裡睜開眼，一滴眼淚落下來，還沒著地就被蒸發。

“阿辰！”即將放棄求援，陷入更沉黑暗的男人聽到了一聲模糊的叫喊。

“阿辰！”他努力把眼睛睜得更大一些，模糊的視線裡看到遠處有一個影子。

那是一個被鐵鏈束縛捆在刑場上的中年女人，烈焰中，她的衣物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，只剩大半張臉依稀可辨，那是流著淚的溫柔眼神，她聲嘶力竭地喊著：“阿辰，你聽娘說！永遠不要回來！”

娘？他的身軀被火灼燒著，靈魂卻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，恢復了片刻的清明，那個女人說她是誰？她說自己是娘嗎？

男人突然反應過來，努力掙了掙，卻發現自己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。

而遠處那半張臉，好像是疲憊不堪地笑了笑，便徹底被烈焰吞沒了，男人怔住了，他的靈魂在痛喊，他的身軀無動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