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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片刻之間，那男兒面色已成死灰，如枯木如焦炭，豐潤血色如退潮般流逝，被什麼妖物一口吸去般。肌膚霎時乾澀起皺，雙手不自禁地在臉上亂抓，慘白的唇角，卻汩汩流出鮮血，情勢妖異至極。

蓮生抱住李重耳顫抖的身體，心頭驚駭，無可言傳。李重耳適才並沒有飲下茶湯，只是在口唇輕輕一觸，便被傷到如此地步，這是什麼劇毒？

&ldo;肅王！&rdo;蓮生向李重華厲聲吼道：&ldo;你對你親弟弟下毒？快拿解藥來！&rdo;

門口那臨風佇立的少年，微微笑了一下。

&ldo;果真是神女，有些本領，如此無形無色的毒物，也被你察覺了。這是封喉華藻，無藥可解，可惜你們並沒有服下，不過就算逃脫了毒-藥，也逃不了一死。&rdo;

李重耳奮力掙扎著抬頭，嘶啞的語聲，伴隨一股股的血泡流出唇角：

&ldo;四兄……你……為什麼……&rdo;

&ldo;是你逼我。&rdo;

立在門邊的李重華，寬闊的衫角被微風掃蕩，姿容飄逸勝仙，臉上的神情，恬淡如常，只在眼眸深處，流露出不易察覺的一絲涼意：

&ldo;既然你們已經知曉這樁秘密，我不能放你們走了。以軍情換取那枚玉梳，我也是情非得已，兩年來不斷請僧侶做法事，超度姑射亡靈。此事塵封已久，原以為早已過去，是你偏偏又要揭開來。聖上一旦追究，置我母子於何地？母親剛剛療愈了蠱毒，身子轉好，我不能再讓她沉淪深淵。&rdo;

&ldo;你既然對亡靈有愧，既然對母親一片孝心，當年就不應該做出這等事！&rdo;李重耳顫抖的雙手，奮力捶打座席：

&ldo;那夏國對待你和貴妃娘娘何等暴虐，何等難解的冤讎，怎麼你居然……居然能向他們出賣軍情！還說置你母子何地，你……你置我家國父老於何地！&rdo;

&ldo;家國。&rdo;李重華淡淡笑了一聲。&ldo;我母子二人，哪裡還有家國？&rdo;

他抬眼望著李重耳，清淨眼眸中，毫無退縮之意：

&ldo;我母子去夏國入質，流離顛沛，受盡苦楚，家何在，國何在？&rdo;

&ldo;母親被那夏狗施虐的時候，蠱毒纏身的時候，家何在，國何在？我母子最終逃脫虎口，靠的是我二人之力，拼盡全力回到敦煌，幾次瀕臨死地，家何在，國何在？&rdo;

&ldo;母親一生淡泊身外物，唯獨這件玉梳是她心頭至愛，母親為我赴難，為了我，才失落這件玉梳，我寧可性命不要，也要替母親尋回來，旁人的性命，與我何干？&rdo;

&ldo;我母子瀕死之際，又有誰顧唸到我了，有誰幫過我，有誰救過我，你有嗎？&rdo;

李重耳已經不能回答。

毒已發，劇痛自口唇延及全身，眼前已是一片黑暗，耳畔聽不到任何聲音。全身唯一還能感受到的，是蓮生急切的擁抱與呼喚，這僅剩的最後一線溫暖也在逐漸離他遠去，消失在李重華冰冷的敘述中。

&ldo;……五弟，你自幼順風順水，哪懂得塵世艱難。&rdo;李重華微微嘆息一聲：

&ldo;若你也被人陷害，人世間唯有這一線溫情，你也會不惜付出一切來維繫，天下眾生，與你何干？&rdo;

&ldo;不，你說得不對！&rdo;

蓮生的怒吼，打破室中靜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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