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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方恭敬地說, “這次軍糧出事, 戶部必須擔責,昨夜學生已經把三司會審的請求呈報給了皇上。這事不能拖,學生今夜就著手緝拿如何?”
海良宜撥著茶沫,遲遲沒有接話。他看著窗戶, 過了許久, 才說:“坐了太久, 乏得很。這會兒皇上還在用膳,你與我出去走走。”
孔湫親自從小太監那裡拿了海良宜的氅衣,替他披上。兩個人走出辦事房,外邊已經暗了,孔湫提了只燈籠,跟著海良宜沿著內閣辦事院的小花園走。
“你想緝拿魏懷古, 這是沒錯的。”海良宜吹著夜風,反而舒服了些。他又慢走幾步,說:“此次關乎邊陲安穩,對於魏懷古,你不能手軟,依照律法辦就是了。”
孔湫猜海良宜還有話要對自己說,當下為海良宜照著路,已經改了稱呼,說:“老師垂訓得是,學生也是這般想的。他這次膽大包天,就是太后想要包庇他,也是不成的。學生看他今年行事越來越沒有分寸,早該有人給他敲一敲警鐘。軍務不比別的政事,這件事絕對不能夠姑息。”
“離北王再度披甲上陣,就是在敲打闃都啊。”海良宜停下來,已經看不見天地間的光亮,他默然佇立,又說,“蕭方旭是頭狼,他在離北與花氏那麼多年的角逐裡都抱病不出,看著蕭既明殫精竭慮,看著蕭馳野受困王城,他把兩個兒子都置於險境,你以為他是為了什麼?”
孔湫被海良宜的語氣所感染,不自覺地沉鬱下去,說:“讓步,離北王是帶著兒子們讓步。世家在闃都久立成牆,他從邊陲擊破了‘規矩’,他也許有過可以更進一步的機會,但是他退後了。”
“他退了,太后卻沒有明白。”海良宜覺得身心疲憊,他說,“太后沒有明白,魏懷古沒有明白,世家也沒有明白。蕭方旭打破了規矩,他退步不是因為害怕了,而是願意成全大周與離北的君臣情誼。所謂物極必反,他們追打得這樣急,就猶如在催促著蕭方旭回頭。自古以來權爭不可避,但是涉及到戰事,就往往是大廈將傾的不祥之兆。鹹德年中博兵敗,當時滿朝皆是貪官汙吏,把政務糟蹋得一塌糊塗!我們重拾狼藉,內外皆遇困境。”
海良宜在風中咳嗽,他不要孔湫扶。
“國庫今年才有餘力承擔地方賑濟的費用,厥西爭氣,解決了兩大軍糧的難題。離北穩定,邊郡穩定,能臣江/青山也即將調去中博,中博復興有望。太學興起,寒士漸增。都察院有岑愈帶領,後起之秀還有餘小再,皇上也不再耽於玩樂。”海良宜逐漸悲愴,“我本以為大周晨光將至,如今卻愈發感覺力不從心了。”
孔湫大驚,強扶住海良宜,紅了眼眶,說:“老師怎的說了這樣的喪氣話?離北王萬萬不是那種人,這一次由學生主審,絕對不會讓離北委屈了去,一切尚有轉機!”
海良宜卻沒有振作,這具瘦骨嶙峋的身軀還能支撐大周走多遠?他是獨木難支,他與別人不一樣,他既不能像世家一樣肆無忌憚地行事,也不能全然倒向離北。他是內閣元輔,他撐的是李建恆,他必須在局勢之中,做出一個維持平衡的選擇,儘管這個選擇可能會使他落得個死無全屍的境地,他也必須做。
“離北的怒火已經點燃,蕭方旭驅兵鴻雁東山脈,待到戰事平息,他必定會回頭跟闃都算這筆賬。”海良宜在咳嗽聲裡平靜下去,“到時候不論他如何發作,我們都不能放走蕭馳野,即便離北肯拿世子妃陸亦梔和世孫蕭洵來換。他把兩個兒子置於險境,還有磨礪之心,為的就是這一日。蕭既明身受重創,正是該藏鋒斂鍔的時候。蕭馳野少年成名,蕭方旭把他擱在闃都鍛打六年,如今鋒芒已露,刀刃已成,讓他回去,就是放虎歸山。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,泊然,我撐不了多久了!我們要厚待離北,卻仍然不能放開繩索。我知道待我身後,天下有的是人罵我昏聵,可是泊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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