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獄卒怕奚鴻軒死了,於是開啟了門, 拿燈在奚鴻軒臉前晃了晃。
奚鴻軒費力地睜眼, 唇乾舌燥, 說:“大……大爺,賞口水吧。”
獄卒翻手把一碗水澆在奚鴻軒臉上。
奚鴻軒努力地張嘴接著,顧不上被濺溼的衣領。他喝了水,打起點精神,說:“謝謝、謝謝!”
獄卒扔了碗,抄起油燈就要走。
奚鴻軒不知哪裡來的力氣, 猛地拽住獄卒的衣,胖臉上硬擠出笑容,說:“哥們兒透個底,這裡、咳!這裡根本就不是刑獄吧?”
獄卒震開奚鴻軒的手,奚鴻軒反倒啞聲大笑,躺在席上喘息激烈。他用手拉扯著自己溼透的前襟,轉動著眼珠,盯著黑黢黢的房頂,說:“這不是刑獄……我早……早該想到!這都幾日了,即便孔湫不審我,也該有刑部官員前來巡查……太安靜了……這裡太安靜了……”
奚鴻軒說著,又倏地盯住獄卒。
“我細細地算了,你每日前來送飯的時間一刻不差,連托盤推放的位置都一點不偏,兄弟,尋常獄卒沒這麼刻板!已經好幾日了,沒人來跟你換守牢門……銀錢你也不收,就是這袖子,也打理得乾淨,半點油膩灰塵都不沾!猿臂狼腰高個頭,謹言慎行不苟笑,你是錦衣衛吧!”
獄卒面無表情,端著油燈抬腿就走,關上了門。奚鴻軒聽著鐵鏈纏繞的聲音,用拳頭咚咚地敲著身下的草蓆。
“沈澤川……沈澤川!”奚鴻軒敲得指節泛紅,驟然放聲大喊,“算計我……竟然算計我!你叫、叫他,叫他來!”
黑暗裡沒有回應。
奚鴻軒摳著草蓆,意識混淆,恨道:“他是不是想要錢,叫他來,只要放我出去……只要放我出去……”他用力地吞嚥著唾液,忽然扯著頭髮,喘息道,“我給他錢!我他媽的受不了了!”
獄卒在外邊坐下,就著油燈,拈著蠶豆下酒吃。後邊的鐵門擋住了奚鴻軒,只能傳出幽咽聲,像是深夜裡的風。
* * *
奚鴻軒眼睛變得渾濁,他不敢再睡,生怕睡著了就醒不過來。等到沈澤川再來時,他已經平靜了。
沈澤川站著身,打量奚鴻軒。
奚鴻軒曾經出海九死一生,自從他搏回這條命以後,就再也沒有這般狼狽過。他與別的世家子不同,他不怕自己陷入絕地,也不怕自己狼狽。他由著沈澤川看,扯著乾啞的喉嚨無端地笑了一會兒,說:“蘭舟,你有膽!四百萬啊……我險些被你誆到死。”
“這地方不好找,不能引人注意,還不能離得太遠。”沈澤川輕嘆,“你這樣析微察異,倒在我的預料之外。”
奚鴻軒晃了下手臂,說:“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。兄弟,這筆錢給了你,我甘願!但你不能為著這點錢就要我的命……”他語氣有些飄,可是飢餓和病痛都沒能剝奪他應變的能力,他接著說,“蘭舟……我本可以仍然裝作不知道,奚家的鑰匙只有我知道放在哪裡,我大可跟你兜圈子,把自己套出去,但你看,我沒有這樣做,我惦記這點兄弟情……蘭舟!咱們聯手弄死了奚固安和紀雷,如今你在錦衣衛備受妒忌,此刻搞死我,你就丟了奚家的支援!錦衣衛啊,越往上走道越窄,你已經知道寸步難行的滋味了吧?那些個世襲來的老人,哪一個肯服你?你野心勃勃,韓丞能容下你,不就是衝著我的面子?你殺了我,你便會成為眾矢之的!”
沈澤川蹲下身,指間夾著帕子,看著奚鴻軒,神色認真地請教:“那依你之見,我該如何是好?”
奚鴻軒見過無數次沈澤川這樣的神色,他知道沈澤川必然是動了殺心,於是淌著冷汗,跟沈澤川對視片刻,說:“咱們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,沈澤川,這回栽了,我認!生意場敗北一點都不可恥,我犯不著為著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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