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滔天銀兩,是延清夜赴闃都,求請內閣網開一面。當時花思謙要殺我,也是延清跪在閣老門前,求請閣老救我一命。這些年來,他在戶部都給事中的位置上四處奔波,替地方能臣強吏謀得前途,勉力組建如今所謂的實幹派,讓天琛年以後的大周得以殘喘。大帥,我們不敢居功,可我們這些人,為了給大周搏條出路,連身家性命都能賭在其中!”
江萬霄沒有說謊,永宜年後期壞掉的朝政,源頭在闃都,可地方仍然在強撐。厥西如今能承載大周多方壓力,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事情,這是過去十幾年的時間裡,他們這些人共同奠定下的基石。
“鹹德年後延清就力勸朝廷分撥人手,到中博去收拾殘局,閣老迫於花思謙的鋒芒,為保中樞寒門不敢妄動,終於等到鹹德八年花思謙倒臺,內閣才有意調我去中博擔任布政使,但為時已晚,良機已錯,六州不僅匪盜橫行,更有世家勢力盤根交錯,”江萬霄講到情動時,不禁頹然捶桌,長嘆道,“我們無兵無權,該如何下手?內閣光是調任的票子就審議了半年啊!”
茶香飄渺,他稍作平復,接著說:“我原本已經放棄,是延清扶持皇上,力追丹城田稅。大帥,倘若皇上是先帝那樣的阿斗,沈澤川要反,便反了好了!可眼下分明有了曙光。”他看向戚竹音,迫切地說,“盛胤元年才剛剛開始,大帥想出兵助離北,這是外敵當前,我們應了,也給了軍餉,情形再也不是鹹德年那會兒,需要大帥和將軍們入都跪求軍餉。邊郡黴糧案逼反了陸廣白,內閣至今沒有聽從言官諫言真的革掉陸家爵位,這就是想要再給朝廷和陸廣白一個機會,大家重新來過,此次沒有世家干涉,只有文武百官坦然相待,大週中興就在此刻啊。”
江萬霄今日所言句句肺腑,是旁人不懂、不解甚至不情願明白的事情。他們都是大周運轉的齒輪,在斑駁生鏽的時候憑靠代代賢能來得以潤轉,這個人不是一個人,他可能是早期的齊惠連,後來的海良宜,乃至現在的薛修卓。他們跟世家不同,即便觀念碰撞,甚至理念矛盾,但在民事上無一例外都出過實力,是這棵枯朽老樹的最後生機。
“沈澤川在中博六州推行黃冊,我們早在厥西就落實戶籍,從我管轄十三城以來,各地衙門年年核查,地沒丟,田沒荒,港口貿易興盛昌榮,若非沈澤川執意插手,今年的永宜港關不了!”江萬霄說,“八城田稅之所以中止,正是因為沈澤川逼得太緊。他在中博自稱府君,三境都把他叫作梟主,世家要狗急跳牆,停查是迫不得已——”
屏風內的柳娘突然輕聲“啊”了一下,江青山的聲音戛然而止,他微微起身。紅纓繞出屏風,對花香漪附耳說了些什麼。
花香漪看向江青山,道:“夫人身體羸弱,路上奔波,胎象不穩,只怕要在此靜養幾日。”
柳娘在鹹德年壞了身體,江青山知道花香漪所言不假,他一邊言辭激烈還沉浸在遊說上,一邊牽腸掛肚全系在柳娘身上,一時間啞了聲音,站不是,坐也不是。
既然小聲說:“阿你陀佛,夫人須得用些藥了。”
江青山不禁問:“什麼藥?她身子弱,平日看的大夫都很謹慎。”
“聽聞你們成婚數年,令堂還要夫人日日都站規矩。從前便罷了,”花香漪略微責怪道,“怎麼夫人有了身孕,還要站規矩,這是什麼規矩?”
江萬霄最難以啟齒的便是家事,他母親早年守寡,硬是把他養成了封疆大吏。老夫人平時既不受金玉賄賂,也不同宦官家眷攀交,一心一意要江青山做個清官,就是持家規矩太嚴了,尤其是在對柳孃的時候。
戚竹音原本沒想開口,她自己家裡也一堆煩心事,可誰知桌下的腳被輕碰了碰。她藉著喝茶的動作心神領會,放下杯子,說:“我看你先不要忙政務,闃都尚無訊息來,就先安頓好夫人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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