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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皇上可知王珪有個很有名的綽號?」張居正笑道。
「三旨相公嘛。」嘉靖不由笑道:「這個誰不知道。」原來王珪從執政大臣到宰相,共柄國十六年,卻沒有任何立議倡明,一概奉承順從。當時人把他喚作『三旨相公』,說他他上殿進呈,對皇上說『臣來取聖旨』;皇上批示完可否如此,他便說『臣領聖旨』,絕不反駁;待到退下告訴稟告事情的人,便說『已得聖旨,照著去辦』。典型的傳聲筒,從不發表自己的主張。
再看他的諡號『文恭』,那個恭字表面上是『不專己善、守正不移』,但用在王珪身上,多少有諷刺他遲緩闇弱,從不立議倡明,毫無建樹的意思。
再到後來,王珪又因在任時的某些事得罪,追貶萬安軍司戶參軍,削去贈官謐號,後來幾經反覆,在政和年間才又恢復。
無論如何,當時對王珪的評價不高,這是不爭的事實。
在華夏這片神奇的熱土上,始終脫不離反道德論的桎梏,彷彿一個人的歷史評價高,那他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對的,反之就一定是不對;尤其是兩者相遇時。人們都會毫不猶豫的支援前者。張居正反向利用這一規律,使自己有驚無險的順利過關,還讓嘉靖龍顏大悅,問他道:「這是你早就深思熟慮過的,還是為了應付責問,臨時胡謅的?」
「皇上明鑑,」張居正道:「微臣是湖廣江陵人,距離承天府不過百餘裡,向來引以為豪!能得以修撰《興都大志》,自豪之情無以言表,早已暗下決心,嘔心瀝血也要將其修得盡善盡美,又怎會沒有預先考慮到這事兒呢。」
嘉靖一聽,哎呦,還是老鄉哩!信任感登時大增,又聽張居正道:「而其此事微臣也請示過總裁了,袁部堂也說是可以的。」
袁煒不得不點頭了,他慣會察言觀色,看嘉靖眉眼帶笑,便知道皇帝被撓到癢處,張居正定會得到莫大好處了。這時候該如何選擇,他當然不會犯糊塗了。便抬起頭來,對嘉靖很肯定道:「是的,皇上,這事兒微臣跟太嶽合計過,都覺著沒問題才用的。」
嘉靖聞言龍顏大悅,對張居正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失不見了,終於徹底露出笑臉道:「都起身吧。」
「謝皇上。」兩人齊聲應道,然後站起身來。張居正感覺背上涼颼颼的,這才發現已經滿是冷汗了。
張居正對於此事的解釋深得聖意,嘉靖不僅不再追究他的責任,還讓他和袁煒分別撰寫一篇這方面的文章,以正視聽。兩人的政治覺悟都很強,立刻體會到這篇文章的重要意義,是皇帝對大禮儀的最後定論,寫好它絕對會得到嘉靖豐厚的回報。
但張居正卻出人意料的婉拒了,他對嘉靖道:「論及作文,臣不及袁部堂的十分之一,不敢班門弄斧,還是專心修撰《興都志》吧。」
袁煒是大明朝的『一支筆』,論起寫文章來,嘉靖當然對他信心更大,心說看來這張居正還有些自知之明。聞言問袁煒道:「袁愛卿意下如何?」
袁煒滿腦子都是立功往上爬,便痛快的答應下來。這就是眼界上的差距,他光看到了寫這篇文章的好處,卻沒看到將來的壞處,嘉靖在時,當然不無裨益,可一旦嘉靖崩了。誰知道將來是個什麼風向?萬一新君否定先帝的所作所為,那這篇文章可就要了命了。
不謀全域性者,不足謀一域;不謀萬世者、不足謀一時,有時候失敗的命運,都是在早些時候種下的。
見他答應下來,嘉靖心情大好,對袁煒道:「你把《興都志》總裁的擔子卸下,專心寫這篇文章,等寫好了,朕自有重用。」又對張居正道:「你接下袁大人的擔子,好好修撰《興都志》,等圓滿完成了朕也有重用。」
兩人都高興的應下,準備告退時,卻得嘉靖留下用膳,吃了頓素齋才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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