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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知道他是好意。工曹郎中便道:“兩位大人慢慢看。”於是退了出去。
拓跋焱:“這是古文字?不少漢人也未必認得全呢。”
陳星便笑道:“我從小學的,就是讀書作文章,天天跟著我爹耳濡目染的,就慢慢學會了。”
拓跋焱親自去將簾子往上捲了些許,恰好天光能灑進來。長安城內到處都種著梨樹,偶有幾片雪白的花瓣飄入,春日空氣令人心曠神怡。
“你會背《越人歌》嗎?”拓跋焱又問。
陳星哭笑不得,翻開宗卷:“今夕何夕兮,搴舟中流。今日何日兮,得與王子同舟。”
“蒙羞被好兮,不訾詬恥。”
“心幾煩而不絕兮,得知王子……”
拓跋焱笑道:“山有木兮,木有枝。”
陳星漫不經心,隨口道:“心悅君兮,君不知。”
兩人端坐寬榻上,陳星和衣,恭恭敬敬請出這封陳於木匣內,數百年前的案宗,將漢時碎紙勉強拼上,開始復原漢時的長安地圖。
拓跋焱在旁看著陳星如變戲法般的舉動,一時室內只聽碎紙之聲,陳星拼湊出了小半個長安的地圖,發現拓跋焱在看他,聯絡到先前工曹郎中使的那眼色,隱隱察覺出,長安的胡人與漢人之間,有著太多暗流湧動,雙方隔著難以度過的大江大河,充滿警惕地互相對望著。
胡人對漢人提防忌憚,而這忌憚中,又能品出少許“仰慕”的況味來。彷彿漢人天生便高了胡人一等,如今像神仙般跌落了凡塵,五胡一時尚不知如何處置,只能愚昧瘋狂地把曾經高高在上的中原主人圈起來,再肆意折辱發洩,一抒那殘忍的破壞慾。
“你想學漢字麼?”陳星想到這裡,忽然朝拓跋焱說。
拓跋焱馬上道:“想啊,可學不會。”
陳星猜測長安城中的大儒厭煩各胡,並無興趣去針對他們開發什麼教育方法,更懶得去學鮮卑這等蠻族的語言。只隨便教教,學會了是他們的造化,學不會也就隨他們去了。於是他大大方方,寫了首詩,乃是《古詩十九首》第一卷 的《行行重行行》,也是當年父親教他識字時的第一首詩,用鮮卑語給每一個字注音。
“行行重行行,與君相別離,”拓跋焱認真地開始學漢字了,“相去萬餘里,各在天一涯。”
陳星找到三百年前漢長安的建築標記,開始對應檢索當年的圖紙,笑道:“苻堅陛下是不是讓你們讀漢人的書,加以考核?”
“豈止?”拓跋焱無奈道,“每月初一、十五還要考試。當年學漢話,還是王猛大人教的我。”
拓跋焱漢語說得十分流利,奈何認不得字,幸而苻堅也知道武官不容易,考核標準比文官稍松。
“王猛啊。”陳星停下動作,從這個久違的名字裡想到了許多事,到架子前去取下對應的圖紙,隨口道,“陛下看來挺喜歡漢人。”
拓跋焱雙目注視那箋紙,兩眼稍稍一抬,瞥向陳星,目光再度收回,又說:“今年初頒的法令,與你們漢族通婚,娶漢人的話,食俸加一,五品以上欽賜傳家玉玦一對,陛下親自駕臨,為各族子弟主婚。”
陳星笑道:“那,拓跋兄打算討個漢人媳婦嗎?”
拓跋焱的臉突然紅了,見陳星踮著腳去夠書架最頂上一層的卷軸,便起身替他輕巧取下一大捆,抬起手指,指指上面,答道:“為兄還想再等等,只因陛下還有一條法令,正擬待頒佈。”
“哦?”陳星伸手去接卷軸,道,“什麼法令?”
“屆時天下無論男女,俱可為妻。”拓跋焱一本正經地答道。
陳星頓時沒接住,稀里嘩啦卷軸掉了滿地。
陳星: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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