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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璵經?不起擠兌，一時腦熱，端起來一飲而盡，撇了玉盞忙伸手抓她。

「忘了好，走，咱們重墮輪迴?，重頭開始！」

杜若見他當真喝了，淡紅色的薄唇勾起，直直盯著他，目光冷厲如刀。

李璵下?意識去回?想當初，卻是歷歷在目，並沒忘記什麼。

他臉上從衝動到訝異而至釋然的表情被?杜若盡收眼底。

杜若愈加譏誚。

「殿下?，妾為你殺過不止一個本不該死?的人，破壞過不止一樁能完滿的婚姻，最大?錯特錯，是把性命幸福全押在你的賭局上。妾無知、衝動、自以為是，害杜家滿門離散，真要報仇，最該元神散盡的是妾！」

她悽厲嘶吼，眼中怒火萬丈，身姿拉長?成碧綠變形的鬼怪，眼下?三白，舌頭掛出一尺長?，口中血沫橫飛，眼看就要飛升而去。

李璵急得拉她。

「我不是怕死?！我不怕，你要報仇沖我來，你……二孃！」

冰冷的戰慄從尾椎骨爬升到腦門，李璵眼前發花，聽力喪失，渾身劇烈顫抖，終於發狠猛撞書案，隨即軟軟倒下?。

案上書冊竹簡嘩啦啦垮塌滿地。

「——殿下?！」

果兒阻攔不及，跨過去扳過他身子?，觸手濕熱，翻開一看，果然滿是鮮血。

李璵口齒含混，還在喃喃自語，卻辨不明?到底是在喊『阿孃』還是『二孃』。

果兒嚇得魂飛魄散。

李璵這番自言自語，手舞足蹈，瘋出前所未有的情狀，恍惚竟如當年惠妃娘娘臨死?前，將假扮女子?並不貼切的果兒錯認成麗妃的情形。當時惠妃瘋了幾個時辰，便心悸而死?。

當初果兒肯配合張良娣軟禁控制李璵，乃是因為知道張良娣鑽牛角尖，所圖不過是奪回?郎君心意，旁的不至於太過離譜，尤其時日長?久，李璵終有放下?杜若之日，張良娣心願得償，自會放李璵重回?光明?。

到那時，再把長?生等的慘死?全推到張良娣身上，李璵身邊可?倚重的便只有他果兒一人。

——萬沒想到！

李璵的內疚自責如此深重，以至於沉醉於幻夢中七年尚不能自拔。

張良娣更是劍走偏鋒，越不該提的越要日日提。

明?知李璵思念生母，萬般掛懷，又明?知他恐懼虐殺杜有鄰之事，卻非要踩著他的神經?跳舞，越是折磨的他哀痛求饒，便越妒恨，越要加碼試探。

於是李璵所用的沉水越來越濃，從焚燒薰香以致提取精油嗅聞，再至混入飲食、沐浴……

現?在的李璵，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矜貴彆扭、分?外難伺候，叫翠羽提心弔膽，叫杜若連連搖頭的貴公子?。

他整個人都遲鈍了，對環境，對人，對事物。

吃喝穿戴，給什麼用什麼，鹹淡冷熱輕重一概不管，得過且過，只求苟活。

唯一要緊的便是沉水，那一絲氣息吊著他的神智。

得到時能勉強站起來表演儲君，得不到便如一灘爛肉窩在屋角靜候召喚。

李璵的魂靈如果有一千片，現?在燒剩下?的大?概只有十來片。

更可?怕的是，再這樣下?去，連這具軀殼也將不保。

「給我，給我……」

李璵蜷縮在果兒的懷抱裡，看見鬼神一般恐懼地睜大?眼，篩糠似的瘋狂抖動，兩手徒勞地向虛空盡力探出，哀求想像中的張秋微。

果兒死?死?箍著他，不讓他動彈。

李璵的嘴角溢位白沫，鼻子?痛苦的抽搭，大?口大?口呼吸，越來越快，嘴唇卻發白，似乎隨時能昏過去。

「扛一會兒，殿下?，就一會兒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