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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郎眼底神情微變，沒有?直接回答。

「阿耶有?大哥, 還?有?五千兵馬，大姐、姐夫都能幹, 你有?我，獨杜娘子孤身在外, 杜家大郎官全聽那蠻族娘子差遣, 海桐到?底不是?血親, 且一無兵馬二無武藝，見識有?限，一群婦孺鄉民，以何自保呢？」

沉寂數息，卿卿呀了聲。

「真的是?！」

「長安城破，她最擔心的是?你，你再不露面兒，她什麼退路都白做了, 定要衝進城去找你，那豈不是?自投羅網白白送命？」

「那我該怎麼辦？」

卿卿頭猛地一抬，沒想到?六郎沒有?答案，反而高深莫測地笑了笑。

「你自己想你要怎麼辦罷，她只有?你這一個女兒，你不管她，就沒人管了。至於我，要照管太子府周全，卻沒法單顧你。」

卿卿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
她徐徐挺直腰背，雙手交疊著?擱在膝蓋上，過了很久才皺眉道，「我應當去找阿孃，至少給她報個平安……不過，不能耽擱大姐，只我這趟脫隊，不知何時才能再與你們匯合啦。」

六郎瞥了她一眼。

星光下，官道寬敞通達，空空無人，猶如一條白練鋪在草場上。

六郎振臂一指。

「你瞧，這條路就叫做陳倉道，向西南可至扶風、陳倉、大散關?，每兩百里?一處驛站或縣治，休息、取水皆十分?便捷。從勉縣再轉金牛道，則可至廣元，那便是?蜀郡管轄範圍了。聖人年邁，經不起顛簸，御駕寬大沉重，只能走大驛道，我們卻能抄近路。據我估算，最遲七月末就能與他匯合。」

「至於馬尾村，」

六郎指向官道轉彎處不顯眼的岔口?。

「那條小路通向一個水塘，是?給驛站供水的，從前塘邊有?個包子鋪，如今已荒廢了，只留下一座草棚。尋常商旅至多走到?水塘即返回，或是?在草棚借宿，你不要與人搭話，過水塘繼續往前，最多二里?地，穿過白楊林，再走四五百步就有?村落。到?那兒，你說找袁家人。」

他說一句，卿卿默唸著?記誦一句，記熟了忽然抬臉笑道，「才二里?路，剛好我走過去，你就能一個人騎一匹馬了。」

六郎眉梢一挑，意外地問，「你不要我送你去？」

「不要，我天?亮就走，我走了你再喊大姐起來。」

卿卿瞬間彷彿長大了好幾歲，繼而問了個六郎始料未及的問題。

「那天?在我阿孃那兒，你突然走開是?去找誰？從前的太子妃嗎？可我聽說她早已離京，根本不在關?中?啊。」

陡然提起英芙，六郎眼底閃出一絲淚痕，然後強行壓制下去。

「我不是?找阿孃，有?個人，很信任我，可我辜負她了。」

——肯定是?個女孩子！

卿卿大為震驚。

從小她就羨慕紅藥有?李俶。

紅藥總是?很驕傲地挺起胸膛說『我大哥』，卿卿有?樣學樣，最喜歡說『我六哥』。可是?後來紅藥討厭初音，又討厭崔氏，卿卿就很得意，因為六郎從來沒有?過別的女孩子。

「城破那日我來不及去救她，因為你。」

六郎極溫柔地看著?卿卿。

「所以你要活得好好的，不要浪費了六哥一片心血，陪你到?此處。」

平涼郡。

李璵穩穩放下酒壺，望向杜鴻漸，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
一瞬間，杜鴻漸幾乎有?點欣賞這個做老了的太子了，但他並沒有?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，只是?笑嘻嘻地繼續推杯換盞。

沉浮宦海數十年，杜鴻漸很清楚，李璵的處境並沒有?看起來那樣從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