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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回到了辦公室,不復患者面前的冷靜沉著,倦怠和沮喪湧上心頭,他摘下口罩,丟進黃色垃圾袋,洗手消毒後,坐在電腦前,看著那本厚厚的《腫瘤學》發呆。

簡清搶救完病人回來,看見張躍耷拉著腦袋,拿筆敲他腦殼,問:「怎麼又當鵪鶉?」

張躍抹了一把臉,合上書:「師姐,救不了啊,我讀了那麼年的書,連一個10歲的小孩都救不了啊……」

救死扶傷,在腫瘤科這兩年,他救得了誰?

誰都救不了,只是在和一個又一個的患者告別。

簡清坐在張躍旁邊,平靜地看著這個師弟兼下屬。

多少醫學生抱著救死扶傷的信念學醫,但等真正走上臨床,才會發現醫療的侷限性。

醫生不是神,很多時候也無能為力,只能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逝去。

尤其在腫瘤科這個科室,再樂觀開朗的人,也會被一次又一次的絕望捶打得掉層皮,忍不住自我懷疑存在的價值。

麻木不仁,倒成了最好的保護色。

但麻木也是一種壓抑的表現,將負面情緒層層包裹起來,也許表面上看起來還不錯,能承受,其實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未出現。

許多年輕醫生,都會重複經歷這樣失望、絕望、自我懷疑的心情,換做從前,簡清不會安撫,只會冷硬地嘲諷一句「要麼接受,要麼離開。」

如今,性情軟化許多,給自家師弟灌了碗雞湯:「每一個晚期癌症患者大機率要走向死亡,我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資源去治療、研究?因為十年前,我們國家癌症5年生存率是309。十年後,上升到405。十年,幾百萬醫療從業者、科研工作者、志願者日日夜夜研究,換來的近10個百分點。張躍,微觀來看,你救不了幾個人,宏觀來看,你可以成為下個十年生存率增長的一個百分點。」

這是一個充滿絕望的領域,這是一個需要面對一次又一次失敗的領域。

也許終其一生,都很難治癒幾個病人,一生的貢獻,也只是化作那百分之幾的增長率。

可現代醫學就是這樣,它不是一個人施工的屋宇,醫生、護士、患者……它是一群人,一瓦一礫、共同鑄就的殿堂。

晚上11點,簡清換下白大褂,去病房接鹿飲溪回家。

「老虎、小白兔、倉鼠……最後畫一張,熊貓。」黑白線條勾勒的圓滾滾動物落在纖薄的a4紙上,紙張放到了枕邊,陪伴瘦弱的小女孩入眠。

桑桑在藥物作用下,逐漸陷入睡眠。

桑桑的母親還在輕聲傾訴桑桑小時候的故事。

說桑桑是留守兒童,小時候,她們都在外地務工,過年才能回一趟家,看看老人和小孩,早知道會有今天這個模樣,當年不管再苦再累,她都該把桑桑養在身邊。

如今,相伴的時日無多,再後悔也無濟於事,只能在痛苦和煎熬中度過剩下的每一天。

鹿飲溪邊聽,邊在紙上塗塗畫畫。

她小時候也是留守兒童。

被顧明玉丟到了鄉下。

那時候鄉下通訊不發達,不像現在人手一個智慧型手機,十里八鄉,也就一臺座機電話,想打電話聽聽母親的聲音,還要到別人家去,說些好話。

顧明玉從不會往家裡打電話,從來都是外婆打給她,又怕打擾到她的工作,借著逢年過節的由頭才敢打。

她把鹿飲溪丟到鄉下的那些年,只回來過兩次。

一次是冬天,過年,她帶著年貨回來,看見鹿飲溪,蹲下身子,張開手,想抱一抱許久未見的女兒。

那時,鹿飲溪已經有些認不出顧明玉的面孔,躲在外婆身後,怯怯地看著那個漂亮而陌生的女人,不肯喊媽媽,也不願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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