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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此國,原無文字,從中國引進漢字,然後才慢慢發展出比較簡單的“平假名、片假名”體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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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世的日本,貴族與讀書人,或者永海這樣有文化的僧侶,自視很高,書寫都堅持漢文,不用假名。

故而永海雖不會說漢話,見過名琴後記住上面的漢字,並清晰地寫出來,實在是小菜一碟。

鄭海珠盯著端正漂亮的四個漢字,想起王月生曾說過,冠以“松石間意”的前朝名琴,至少有兩把,一把落款“紹聖二年東坡居士”,一把則是哲宗的弟弟徽宗時斫制的,落款為“宣和二年御製”。

她正滴咕,不知永海在爪哇所見,是否同名的古琴時,卻見永海面帶崇敬,重複著三個音節“艘銷哭,艘銷哭”,然後又伊哩哇啦一串日語。

她自然又回頭去看劉香,希冀聽到這些音節的口譯。

劉香在這短暫的回合中,已想明白,自己若在轉述中遮遮掩掩,不明智。畢竟顏思齊也懂日語,後頭鄭海珠定要與顏思齊宴請日僧,交談定會更加深入。

不如照實翻譯,看看鄭海珠的反應,是否對王月生獻琴一事起疑。

劉香遂湊上去,笑眯眯道:“鄭姑娘,這東瀛人呢,但凡識字讀書的,頭一個崇拜李白,其次便是蘇東坡。東營話‘‘艘銷哭’,就是指蘇軾蘇東坡。永海師父講,他看到的那架琴,是蘇東坡的。”

鄭海珠瞭然應道:“哦,如此。”

劉香等著鄭海珠繼續打聽“松石間意”的情形,不想這婦人話鋒一轉,誠摯道:“永海師父,瑪貝爾說,你會用我們閩人的話鼓琴而歌,可會唱蘇東坡的詞?”

永海道:“在下研習過蘇先生的諸多詩詞,但與爪哇的明人師父相處的幾日,師父只教了我兩首琴歌。一首是唐人王維的詩,一首是宋人辛棄疾的詞。今日願為諸君彈唱,請多指教。”

言罷,僧人落落大方地盤腿而坐,置琴於膝上,撥動絲線,緩緩開口。

“何處望神州?滿眼風光北固樓。千古興亡多少事?悠悠。不盡長江滾滾流。”

就像完全不會說廣東話的人,仍能唱好粵語歌一樣,不會說漢話的日僧,學唱這閩南口音的琴歌,卻是字字肖似。

鄭海珠完全聽懂了,面上掛著欣賞讚許之色,心中湧起的詫異,實則更甚於片刻前的疑雲湧動。

這日本和尚的中國老師,不一般啊。

倘使在江南那樣的人文阜盛之地,莫說讀書人,就是秦淮河的姐兒,給詩詞配這樣雅正的琴譜,也不稀奇。但南洋的爪哇島,就算有華人,也多為閩粵海商海寇,或者先民移居彼處的農耕鄉民,竟還能找到能彈著古琴唱王維和辛棄疾的中國人?

莫非,又是臺南女酋長文阿嬤那樣,是南宋崖山海戰後,逃過去的讀書人後代?

一曲奏罷,鄭海珠合掌讚道:“王維乃佛門子弟,其詩有畫意,更具禪意。辛棄疾乃我漢人崇敬的武將,心懷故國,詞多曠達,與蘇軾並稱‘蘇辛’。師父的琴歌之中,將禪意與懷念都傳達得很好,可見師父在爪哇不但遇到了好琴,還遇到了高人。”

這般在大明但凡讀過私塾的男女都能織出的辭令,劉香聽著卻是心驚。

鄭閣老不是說過,當今這一任的主上,頗有建文帝遺風,精研佛學,又更有太祖的影子,誓要奪回江山。

此刻聽這東瀛和尚唱的歌,又是參禪又是懷國的,想來他在雲遊時所遇之人,必是主上無疑了。

那把琴,哎喲那把琴,鄭閣老說松江那個方家後人,假託自家珍藏,拿去給鄭氏交了投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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