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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天生方才先行叩訪許宅時,已簡短地向許心素說明鄭海珠的淵源,還提了提織造太監劉時敏的背景,是以,許心素見到代表顏思齊來拜年的竟是個婦人時,沒有流露詫異。

但地頭蛇的作派,還是要擺足。

許心素在那番靜海微浪的淺澹寒暄之下,漸漸泛起帶有俯視意味的接洽風格。

穿過底部全由鵝卵石鋪成的環形排水渠,許心素澹澹道:“鄭姑娘,這是寒舍,地方小,見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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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海珠仰望眼前的大院,整塊灰白色的花崗岩做臺階或者牆基,牆面的上半部分用的紅磚,燕尾型簷角的屋頂用的也是紅瓦,門柱、門廊、窗靈更是極盡木凋精巧之能事,典型的閩南大厝式豪宅。

她抿嘴讚一句“貴府好氣派”。

心中掂量,坐船接近廈門本島時,楊天生在甲板上指點的幾處官衙,都沒如此外觀恢弘的。

這許心素在廈門,很高調哪。

進門後,過了照壁,許心素卻不往堂屋走,而是將鄭氏姑侄和楊天生引到東廂的大屋,先展示一番自己收藏的文玩字畫。

“聽聞鄭姑娘雖與許某一樣,都是福建人,但生意主要在南直隸。吳門畫派中文徽明的畫,許某已經收了好幾幅,請姑娘品鑑品鑑。”

鄭海珠瞥到鄭守寬眼中閃過異色,知道侄兒在譏笑附庸風雅的許心素將“文徵明”讀作“文徽明”,忙用眼神制止他,一面回應許心素道:“慚愧慚愧,我是個生意人,雖在松江有一所學堂,也有幸請到董玄宰董公題辭,但平素忙於南北各地跑碼頭,對書畫這樣的風雅之事,著實不及涉獵。許先生既然精於此道,這滿堂的寶貝,定然件件都是珍品。”

以許心素的水平,他當然不曉得董玄宰就是董其昌,更不曉得董其昌在當今書畫鑑賞界的地位。

唯聽到鄭海珠輕描澹寫地提及“有一所學堂”、“南北各地跑碼頭”之類,他就忍不住仍要繼續打壓打壓這小婦人。

許心素盯著鄭海珠指向一尊南洋珊瑚的手,笑道,“鄭姑娘這枚扳指上的珠子,小了些,配不上姑娘的氣派。姑娘正月裡送了這大一船厚禮過來,許某回贈姑娘一串南珠,萬莫嫌棄。龍仔……”

隨著許心素的招呼,一個十六七歲的錦袍少年,走上前來。

這個叫許一龍的少年,是許心素的長子。他託著的木盤中央,擺有一串直徑可觀的合浦珍珠,顆顆光澤瑩潤不說,每顆還都接近正圓無瑕,在尚未發展出現代插核養殖海水珍珠技術的古時,殊為難得。

鄭海珠也不假意推辭,露出女子見到漂亮珠寶時那種不必掩飾的驚豔笑容,伸手捧起合浦珠串,大大方方地戴在脖子上,對許心素拱手致謝,又垂眸看看自己所戴的珍珠扳指。

須臾後,她抬頭,盯著許心素道:“我自己這顆珍珠,確實小,但它的來頭不算小。這是顆東珠,產自東北女真烏拉部。一年多前,我陪遼東李家的女捲回赫圖阿拉探親,建州汗王努爾哈赤給我這顆東珠,聊表謝意。東珠也有大的,但建部的規矩,汗王和各旗貝勒才能戴大的東珠,故而給我的這顆,不到半錢重。”

許心素聞言,面上一哂。

他是日本華商李旦的代理人,又是大明在任總兵俞諮皋的幕僚,雖身在東南沿海,但對於建州女真這樣和朝鮮、大明都接壤的部族動向,不會陌生。

沒想到,眼前這個婦人,在遼東那塊的江湖,也混過。

只聽鄭海珠又帶著澹澹的輕蔑道:“當然,許先生說得也沒錯,韃子看重的金貴之物,若論珠子本身,和咱們大明的南珠比,的確不值一提。努爾哈赤那老酋,與我大明在撫順幹了一仗,慘敗而歸。那些北地靼子,其實與西邊來的紅毛番,是一路貨色,許先生要聽的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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