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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海珠指指車床上幾塊六邊形的木頭:“王姑娘,這是做百衲琴的?”
王月生點頭道:“我從前的小廝將幾塊料子送來此地後,我便打發他走了。這兩日我準備斫琴,想請葛師傅幫著鋸料子,盧公子說,這個鑽銃膛的架子,切割起來比鋸子好。煩擾到盧公子了,抱歉。”
盧象升忙道:“不不,是我煩擾王姑娘了。見琴三分喜,在下常聽師長同年們,說起唐時的九霄環佩、宋時的松風清節,皆是百衲琴,故而此番得知王姑娘竟懂如何斫制百衲琴,便想仔細觀摩請教。”
鄭海珠默默開個彈幕:讓你三分喜的,恐怕不是琴吧。
但,知慕少艾乃人之常情,盧象升有什麼錯呢,他又不知道自己面對的這位仙女,是有夫之婦。
咳,其實王月生哪有丈夫,這社會狗屁的禮教大防,讓張岱如何敢昭告天下自己是王月生女士的丈夫。張公子只敢宣佈,家族塞給自己的那位劉女士,是自己的妻子,然後連妾的名分都不敢給王月生。
若不能像“水太冷、頭皮癢”那位老兄一樣,娶從良聲妓柳女士入門,張岱的確也只能如張燕客都想明白的那樣,管不了心上人流落在外時,會不會遇上新緣了。
是以,鄭海珠看到自己意料中的情景時,對顯然心裡有波瀾的盧象升並沒有譏誚之意,對渾無挑誘之色、專注木料的王月生,更談不上鄙薄之心。
她於是,仍表現出平日裡的風風火火、腳不沾地的風格,道聲“你們慢慢裁木頭,我去裁縫鋪瞧瞧”,便轉身出了院子。
王月生快步追上來,輕聲道:“鄭姑娘明日可否撥冗兩個時辰?我想請姑娘和茹韭兒,在秋霞軒吃茶。”
鄭海珠頗為訝異:“茹韭兒?你也認識她?”
王月生道:“原本不認識,張公子告訴我的,說茹韭兒被阮大鋮的親戚騙,當初鄭姑娘還為她出過頭。公子說,韭兒姑娘也是個性情中人,值得結交。”
原來如此。
張岱這個人真有意思,雖然他在松江照顧茹韭兒生意時,應只是由她陪著出遊、論詩,但將自己在松江青樓結識的女子,介紹給自己從南京青樓贖出來的女子作閨蜜,這個操作,原理是什麼?
鄭海珠不知道是該贊張岱體貼呢,還是體貼呢。
王月生見鄭海珠眸色有些古怪,以為鄭姑娘嫌自己招搖,忙將聲音壓得更低,喃喃道:“鄭姑娘,我從前,在南京的客人,都沒有松江的文士或商賈。前幾日我也悄悄打聽了,松江幾位外來上任的老爺們,名字也是陌生的。我偶爾去府城,應該不會被人認出來,不會給姑娘的學堂添麻煩的。”
鄭海珠聽到最後幾句,見她素日來的清孤中竟現卑微之色來,心中不忍,搖頭道:“我絕不會攔著你出門的,大活人怎麼能被封在一個地方不動?自己家也不行。好,明日過了申時吧,涼快些。我直接從文哲園過去。”
……
秋霞軒,在松江園林秋霞圃的一角,清淨無喧,毗鄰大片荷塘。
這個涵萏盛放的季節,清寧幽香隨風而來,令臨軒眺望的茶客,心曠神怡,渾身的燥熱褪去不少。
茹韭兒性子爽朗澄明,出言亦無矯揉造作之氣,坦蕩地誇讚張岱頗有憫恤苦命人的善心,連著幾天點了自己的局,又真心誠意地讚美王月生國色天香,能得張公子贖身為伴,果然有情人終成卷屬,月老沒有瞎眼。
再說到自己身邊坐著的鄭海珠時,茹韭兒更是滔滔不絕,將鄭姑娘的俠義心腸,說得比張公子的深情脈脈還金貴,能棲身於鄭姑娘的學堂中,才是最大的造化。
鄭海珠只一如往日和茹韭兒相聚時那樣,笑吟吟地聽她講。
繼而,當王月生開始說些南京的風土人物時,鄭海珠似乎明白,張岱為何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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