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0 章 金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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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稚茵今晚困得很早,窩在床上睡了個囫圇覺，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床邊有很輕的腳步聲，緊接著背脊涼了一瞬,有人掀開了被子鑽進來。

但那時的她困得無心去注意時間,因此也不知道聞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,是什麼時間爬上床的。

今夜他睡得似乎格外不安穩。

聞祈從小到大都極少做夢,闔上睛翻次身，就能一覺到天亮，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。

不知道是不是近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了太多,他的神經緊繃起來，夢境回到他倚靠在海棠花樹下等江稚茵的那個中午。

他一回頭,看聞春山。

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獄的，渾身上下還是那股讓人噁心的酒臭味，明明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，怎麼就是死不了。

他質問聞春山怎麼找到這來的,那個身材瘦削的男人只笑：“我一直跟著你啊。”

聞祈把人抵到牆上,用胳膊壓住他的喉嚨，死死摁住他,神像盯著死人，讓人毛骨悚然：“你再敢找到這來,在她面前晃來晃去,我就拿一把刀砍了你。”

“你想子承父業,去牢蹲蹲？等你出來了,那女的都結婚生子了吧。”

聞祈神動也不動,死寂如深海浮冰，他輕言細語：“那我就自殺，死了就不難受了。”

聞春山慌了一下,無論是從面前這個人的神態還是語氣，似乎都不像是在開玩笑。

他縮了下脖子，咬牙切齒訕笑：“你媽都死了，我也半死不活的，憑什麼就你得快活？”

“我媽是被你逼死的，我的耳朵也是你害的，所有的罪都是你犯下的，我平白受了你的連累，為什麼不能活得快活？”

聞祈更勁地鉗住他的脖子，聞春山急促呼吸下，像是即將窒息，只睛也向上翻動著，隻手攥住聞祈的胳膊，指甲都快隔著布料扎進他的皮肉。

聞祈嗓音幽幽：“你怎麼還不死啊，你死了大家都快活。”

他鬆了力氣，聞春山一下子跌在牆角，捂著自己的脖子喘氣，聞祈居臨下盯著他：“我沒有跟你開玩笑，下次你再找到這來，我就能不計後果地弄死你。”

聞春山罵他：“瘋子，神經病。”

聞祈讓他滾，自己跑到樓底下的水管處洗了好久的手，把手上、胳膊上的面板都搓得發紅，牙齒咬至痠軟起來，確定身上沒有那股噁心的酒味以後停手，摁著眉心去了一趟便利店，拎了瓶飲料回家。

開啟狹窄樓道的門，他看安安穩穩坐在桌子旁邊，苦大仇深擰螺絲的江稚茵，渾身的力氣都失掉了，差點站都站不住。

這夢魘得他將醒欲醒，聞祈似乎看成蓁找上門，說江稚茵就是她的妹妹，她要帶江稚茵回家。

成家這樣的豪門，肯定給茵茵尋一個知書達理、斯文溫柔的聯姻物件。

那人家世比他好，出身於有教養的家庭，父母都溫柔煦，茵茵這麼討人喜歡，對方父母一定把她當親生女兒去疼愛。

說不定那個人的廚藝比他更好，也能夠吃掉她不愛吃的胡蘿蔔，他們的新家不有總是漏水的洗手間，每天早晨不有賣發糕的爺爺騎著三輪車開著大喇叭叫喊，茵茵能睡到自然醒。

但是聞祈什麼也沒有，沒有教養，沒有花不完的錢，還多了一段頹廢到混吃等死的經歷，多了一個噩夢般的親生父親。

王奶奶去世後那年，他的生活頹唐低迷，每天抱著明天就去死的態度，糜爛百無聊賴地活著，躺在硬板床上都在想，不如就這樣把自己玩兒廢、玩兒死。

反正他的人生也沒有別的意義。

這些爛事，要怎麼告訴她呢？

他要如何拿他這樣瘡痍到不可直視的人生，去與別人的精英世家來做比較呢？

真是一塌糊塗，一敗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