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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流清談散場後檀道濟宴請劉藩。他知劉藩素好飲酒,夏末午時淮州一帶仍是酷熱煩悶。檀道濟讓兵士們從地窖中搬來了冰鎮的蘭陵美酒。

劉藩只好醉了。酒不醉人人自醉,但求長夢不願醒。劉藩不知自己喝了多少。他甚至不知自個兒如何到的住處。

劉藩與檀道濟是北府同袍。現在雖在不同政治陣營,各為其主。但放下兵刃時便可痛飲三百杯,互道一聲別來無恙。

魏晉之風乃今朝有酒今朝醉,明日刀刃分生死。

美酒的作用下劉藩大夢一場,醒來已是日落之時。夢中他和兄長劉毅終是敗了,他們的頭顱被砍下,家人四散而逃,卻逃不過一死,他最心愛的小女兒亦死於亂軍中。

劉道規和檀道濟等昔日同袍為他們扶棺入土。棺木入土時卻天降紫雷,無論勝敗之人,北府眾將全部泯滅成灰,北府餘者皆死。北國胡騎南侵,晉國無將領兵,國亡。

謝玄畢竟已死,北府終將消散。何人能再練精兵,復我山河。

夏日飲酒多了,渾身燥熱暑氣攻心。劉藩醒來頭疼腦漲痛不欲生,急命人取來冰鎮酸梅汁痛飲一番。曹孟德曾用此物激勵長途行軍的兵士,謂之望梅止渴。

此後梅汁便與蘭陵、杜康等美酒一樣成了魏晉最盛行的飲用之物。一者止渴去體內燥氣,一者解憂忘心中煩惱。二者混用,便如冰火同壺,善惡同心。

曹孟德酷愛杜康,劉兗州獨鍾蘭陵。醇酒美人唯真名士品之,寶劍良駒恰豪傑當用。

劉藩飲完酸梅汁舒服很多,便穿著寬袍大袖的對襟青衫,袒胸露腹席地而坐直呼:“痛快!痛快!”

他默默坐了一會,身下竹蓆傳來一陣涼爽。這時門外傳來清朗的聲音:“主公,可方便見鬱洲來的勇士?”

正是他最信任的部屬庾飛白。庾飛白乃北府軍大將何謙推薦而來。何謙與孫無終皆曾在庾亮麾下任事。

劉毅和劉藩又皆曾在孫無終麾下任事。何謙、孫無終在北府中自成一系,劉毅、劉藩便屬其中。而劉裕、劉道規等皆為劉牢之一系。

雖為北府軍同在謝玄麾下,卻有所不同。何謙、孫無終、劉毅等皆為豪門子弟,劉牢之、劉裕、劉道規等皆為寒門庶民。

庾飛白乃庾亮族人,豪門望族之後。自庾亮北伐受阻鬱鬱而終後,庾氏便受司馬氏打壓分裂成數支。庾飛白這一支在何謙的庇護下,落戶何謙故鄉東海郡。

東海郡,秦代始置,郡治設在郯縣,與鬱洲毗鄰。何謙與庾飛白亦屬鄉黨,關係親近無比。

庾飛白得何謙之薦入北府。後來何謙死於桓玄之亂,死前薦其入劉藩麾下。劉藩見庾飛白雖是少年,戰陣之上果敢堅毅悍不畏死,處事時又縝密果決。庾飛白智勇雙全忠義無雙,劉藩甚喜之。

兗州時庾飛白充任劉藩身邊親衛統領,亦是劉藩麾下第一勇將。庾飛白常常與劉藩並肩殺胡,二人雖有臣屬之分情分卻非同一般。

聽得庾飛白的聲音,劉藩精神一震,立時赤腳起身迎出笑道:“飛白,既有勇士薦來,速速請進。我當倒笈相迎。”

庾飛白領眾人魚貫而入。眾人只見這兗州刺史劉藩青絲披散隨意在後打了個結。身穿寬袍青衫袒胸露乳,正是不拘一格的魏晉名士風範。

他年約四旬,顎下一縷長鬚,雙鬢已灰白。面如冠玉卻是玉中帶著慘綠,乃酒後放縱之故。雙目深邃銳利又透出一股悲傷和難掩的疲倦。

傷心名士多放縱,青山巍巍託壯志。張小玄在眾人身側,看這一方牧守當朝權貴卻覺得他正如一根燃盡的火燭,雖有微光卻似難掩化為飛灰的濃濃死氣。

朱大力天生神力,雖不能如霸王舉鼎卻可拖鼎而行,拳斃奔馬。曾在北府軍廣武將軍何無忌麾下,因傷回鄉榮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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