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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銘十七年的最後一個冬夜,葛家裡裡外外佈滿了新女帝的御林軍,重重軍潮之內,只有少數的幾塊清靜地。
葛東晨獨自坐在一處葛家內院的玉階上,躲開了監視,沒躲開大雪紛飛,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,大雪薄被一樣把他覆了起來。
他左手蓋著右手,右手裡捻著一小束歸攏的柔順發絲。
天地大寒,唯有指間的髮絲是灼熱的,蓋因髮絲的主人是熱活的,是一縷長洛為數不多的活氣。
這縷斷髮握在手裡已經有足足的二十二天。
手握斷髮的前十天裡,葛東晨晝夜不休反反覆覆地回想,他是怎麼看著那縷活氣消失在眼前的。
想得多了便不由自主地反覆做美夢和噩夢。
美夢裡他成了顧瑾玉,佔有了顧小燈的初吻,又成了蘇明雅,享有了顧小燈的四年光陰。噩夢裡他是葛東晨,卑劣齷齪地趁人之危,不以為恥反以為榮,沾著顧小燈的體溫,親吻又摩挲,抵足而進出。
醒來了,惶然於自己的私慾,又茫然於自己的悲慟。
他不敢再照鏡子,不敢再見任何能倒映的東西——他不明白為何自顧小燈落水,他的雙眼就始終保持著怪異的碧綠色。
他的雙眼好像恢復不回黑色了。
顧小燈落水後的第十天,他問葛家的醫師為什麼會這樣,醫師卻說:“少將軍,只要您不流淚了,眼睛就不會變回碧色的啊。”
葛東晨胡亂摸自己的眉眼,心想,所以我一直在流淚嗎?
是因為愚蠢的生父跟錯主子,眼看著一敗塗地,東山難起的憤怒和不甘嗎?
還是因為可憐的生母屢屢無望於返回故鄉,將悲痛傳遞到了他的身上?
那天葛東晨想著血脈相連的,拖著他反覆進泥沼的人們,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騎馬趕到了長洛的護城河。
他無視了皇宮中不停催促的急信,沒有把手頭的將兵用於圍宮,而是把所有能掌控的兵力都安排到了滿城的水源邊上。他趕到最湍急的水域,望著那翻湧的水面,嘴巴不受控制地追問葛家的將兵——“河水裡有沒有人浮出來?”
將兵回答他:“回少將軍,日日下水尋人,都是沒有。”
葛東晨應了一聲,隨即看到眼前計程車兵神情怪異,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水面,看到了一雙幽幽不成人樣的碧綠色眼睛。
他這才知道,自己在無知無覺地滴著眼淚。
簡簡單單的,因為顧小燈消失了。
葛東晨恍惚地想,消失意味著什麼,意味著再沒有一個溫熱明媚的小美人,能容他滿足心底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渴欲。
但只為色|欲,不該沉湎至此。
葛東晨又惶惑地想,顧小燈如果還在,如果他們關係依舊,他能擁有怎樣的歲月。
會有人真心地同他把盞笑談,會有人用一雙單純熾烈的眼睛殷殷關切地凝視著他,他會獲得誇讚與欣賞,鼓勵與憐愛。
他擁有一
個只要一想起來,就能感到莫名安心、莫名欣然的溫柔鄉。
直到此時,葛東晨才悚然地驚覺,他渴望顧小燈的感覺,就像他父親渴望他母親一樣。
他生父強行禁錮了生母半生,得來她半生的哀怨和憎惡。
他似乎是害怕著像生父一樣不堪,害怕像他那樣只能得到所愛的厭恨,於是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暗中的窺伺和舔舐。
他像一條興奮又害怕的野狗,充滿惡意因子,不敢正面對顧小燈說幾句真話,彎彎繞繞虛虛實實地哄騙玩弄他,只敢在顧小燈無知覺的時候瘋狂舔舐他。
他明明這樣貪戀著顧小燈。
這樣下流地喜歡著顧小燈。
這樣變態地愛著他。
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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