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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暗暗鬆口氣,柔聲細語道:“有幾處唱詞,平仄沒有問題,卻不葉宮商……清霜和友人探討過,許是公子的方言,和官話的腔調有出入。”其實她這樣說,是給陳恪留面子,她就此請教過許多方家,他們大都認為,這首詞的才情不可掩,但不韻律,所以不便於演唱。甚至有人揚言,要教教這小子,如何按照宮商填詞。

“不錯。”陳恪點點頭,暗笑道,清人填出來的詞,能跟宋代人一樣麼?雖然都是嚴格按照詞牌來的,但字有八聲清濁而格律只分平仄,所以宋代的詞牌,只適合按宋代人發音填出來的詞。

而這首木蘭辭的作者老衲,是八百年後的人,那時候的發音,已經與宋代有很大出入。儘管納蘭是用的江南雅音來填詞,與宋代人的口音同源,卻也無法抵禦時間和空間的侵蝕,一樣多有不同。

因此清代人填出來的詞,與宋代曲牌之間,並不能完美的合到一起,旋律與字聲的偏差不能避免,聽起來不免產生違和感。即使在這個時代,許多非京籍文人,因為方言的原因,填出的詞也會有同樣的問題……杜清霜正是這樣猜想的。

“有兩種解決方案。”陳恪接受了完整的儒學教育,對樂曲還算精通,何況他還是聲韻學的大家,加上多了千年的見識,自然明白癥結所在,也知道如何去應對:“一個是,我給你修改字音,就當是用方言唱出。”

“嗯。”杜清霜點點頭,聽他說第二個,顯然對這個方案不甚滿意……當然不滿意了,堂堂歌仙,卻用方言唱曲,會被人笑話的。

“第二個,修改原有的旋律,使其適應字聲。”陳恪緩緩道。

“公子的意思是……”他聲音雖輕,落在杜清霜耳中,卻不啻一擊響雷,只見她檀口微張,半晌回過神道:“把原先的曲調改掉?”這衝擊實在太大了,她學了十年曲子,從來就沒想過律書上的曲調可以改。”

一首詞如何才能演唱出來?首先必然有曲譜,然後有配合曲譜的詞……為什麼填詞時,每個字都有嚴格的平仄限定?就是為了配合舊有的詞譜。宋朝開國百年,誕生的新詞不下十萬首,詞人和樂人們,從來都是隻想著,如何填出合乎規範的詞,卻沒有人想過,讓那些固有的曲調,去適應自己的詞。

在宋人心裡,這就好比,當兒子的,必須要聽父親的,但你不能要求,當父親的聽兒子的話。

現在陳恪卻說,把固有的曲調改掉,讓它適應我的詞,你說杜清霜能接受得了麼?半晌,她才輕聲道:“從沒人這麼幹過。”

“為什麼不能這麼幹?”陳恪搖搖頭,意態悠閒道:“其實詞人都有同樣的困惑。凡文以意趣神色為主,四者到時,或有麗詞俊音可用,豈能一一顧九宮四聲否?如必按字模聲,即有窒滯迸拽之苦,恐不能成句矣。”頓一下道:“這也是時下難出好詞的原因所在。”

“這件事從沒人做過,”杜清霜有些失神,畢竟是從小建立的樂理觀念,你讓她一時如何打破,不過她還是先問道:“還請公子教我。”

“人們食古不化,死板著古代的音律,把它當成一個有著堅硬外殼的獨立體,不管詞的意境、情趣如何,唱曲人都用一種腔調唱出來,這樣倒是省事兒了,可是既無法展現出詞本身的才情,也讓歌者沒有自龘由發揮的空間,

“為什麼不打破這層外殼,讓凝固的音律流動起來。音樂之美,在於靈動,千篇一律,是對音樂的扼殺。”陳恪越說越是神采飛揚道:“打破了這層外科,也解放了詞人,從此情辭與音律,都不再是兩個凝固體,音樂跟隨著流瀉奔突的情辭而流瀉奔突,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創作,而非千篇一律的重複。”

“不知道這麼說,你明白麼?”陳恪真是捏把汗,亙著幾百年的代溝,表達起來太費力了。

他卻小看了杜清霜,但凡歌唱大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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