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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七二年秋日裡那個陰晦的上午的情景,就像刻印在腦海裡一樣,揮之不去,成了他漫長的人生歲月裡隨時隨地想起的畫面。那一天夜裡,爸爸突然離他而去。
屋門咣咣三下,大隊副書記扔下一句:“十點到場子開會,開批鬥會,全公社的批鬥會”,不等應答,黑著臉扭頭就走。“媳婦兒回孃家咧,俺瘸著腿兒沒法兒去,免咧這回行不行咹?”爸爸央求著副書記一臉無奈,看著遠去的背影低聲罵了句:“開恁個姥孃的球。”
副書記口中的場子是鐵佛寺前的空場。到十點雖有一個鐘頭,對於老殘小弱的父子倆來講,時間並不寬裕。別說你晚到,就是不早到,輕者帶來數落,重者會讓你在皮肉上長記性。本村批鬥還有個鄉情,全公社的批鬥會,外村人還不正好表現一下革命的精氣神。
宜早不宜遲,爸爸讓庚庚把自制的輪椅推到炕邊,叫他在兩個輪子下邊卡了兩塊磚頭。瘸了腿的爸爸連翻帶滾,費了半頓飯的工夫滾上輪椅。爸爸雙手轉著軲轆,庚庚後邊推著,一前一後出了家門。奶奶拐著小腳趕出來,扶著門框叮囑:“恁們慢點呵。”
出衚衕,上街,出村子。路上人來人往,少有人搭理父子倆。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隻小黃狗,跟在了他們後邊。爬坡上崗,庚庚前腿躬後腿蹬,爸爸雙手死死抓住軲轆往前轉,小黃狗嗷嗷著,叼著庚庚的褲腳一起使勁兒。兒子一步接著一步,爸爸一把接著一把。歇息了三次,四十多分鐘後,大汗淋漓的父子兩人趕到了寺前場子上。
城北五里地鐵佛村,村北四百米鐵佛寺。“狠抓革命猛促生產”,“階級鬥爭一抓就靈”,各種口號的白紙條斜貼在寺院的外牆上。寺前空場,秋時作糧場,平常作露天會場跟放電影唱戲之地。西頭有個多半米高的土崗子,土崗子前,一排椅子上坐著公社上的領導,領導身後的空場上,擠滿了黑壓壓的社員群眾。西頭靠邊,那棵龐然而枯老的柳樹枝桄上,擠坐著看熱鬧的孩子們。
工業學大慶,農業學大寨,學批鬥要到柳北來。柳北公社的批鬥會,全柳都地區學習觀摩的典型。被批鬥者一個接一個被拉到土崗子上,待輪到程耀庭時,“打倒反革命”跟“打倒資本主義分子”的聲音喊了起來。按成分本應貧農,只是他年輕時在上海給一個國民黨副局長當過差,故成“反革命”。至於“資本主義分子”來由,是因為他給村裡看守果園時編樹條筐,給生產隊放羊時偷剪羊毛。
這會兒,不知誰喊了一句,“把他拉下輪椅,不能坐著挨批鬥”,隨後有外村人過來,一把扯起程耀庭的襖領往下拽。原本低頭髮呆的庚庚見有人過來,緊緊抱住老爸,哭喊著:“別介拉俺爸,他腿不能動他腿不能動,別介拉俺爸耶。”
激情的群眾把程耀庭從輪椅上拉了下來。偏趕上,土崗上埋著塊青磚露著個磚角,不偏不斜地硌上了腦袋,片刻後,程耀庭的嘴角泛出些許白沫。庚庚趴在老爸身上,鴕鳥一樣埋著頭嗚嗚地哭了起來,哭得聽不到外界的聲音,哭到日頭高懸,哭到人群散去。
換了多種姿勢,庚庚也沒能把有氣無力的爸爸弄上輪椅。小黃狗嗷嗷著跑進鐵佛寺,不一會兒,引來一位穿著破舊袈裟的和尚,把程耀庭搬到了輪椅上。
進村子,過街,入衚衕,路上依然少有人搭理父子倆。小黃狗一路相隨。七歲的庚庚連推帶拱,氣喘吁吁,用了一個鐘頭走完了回家的路。奶奶正站在屋門口等待,回孃家的懷抱著閨女的庚庚娘,也跟著進門了。
庚庚娘對上角門銷上門插關。門外,兩扇門上各貼著糨糊粘的尺半長白紙,白紙上的墨字完整地呈現了出來:下地外不出村,不準晚上串門,不準進寺上香,走親戚先上報。
閉上門的一家人一過午一夜裡安安靜靜,彷彿與世隔絕。直到第二日早上院子裡傳出哭聲,人們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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