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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瑤母親的情況在今天清晨陡轉急下, 一下午的搶救,也不過是勉強又維續了幾天的壽命。
但是醫生的話已很清楚,沒有再居住在重症病房的意義,不如讓老人在普通病房親人的陪伴下, 安詳地離開。
手臂上的重量輕了, 梁嘉聿傾身,從桌上抽來紙巾遞給金瑤。
金瑤的話語摻雜著濃重的鼻音與泣聲, 叫梁嘉聿想到林知書。
想到他去看望她父親時, 她撲在他懷裡的哭泣。
感知到林知書的長大並非是一瞬間的,抱住她身體的時候, 送她上學看著她離開的時候,為她過生日的時候,牽手的時候,在包間裡嘗他酒的時候。
又或者,在她說想自己的時候。
她話語平鋪直敘,沒有少女的羞澀與遮掩。
林知書說:我想你了,梁嘉聿。
倫敦的生活同過去的幾十年一樣平淡、乏味,甚至苦澀。因此後來很長一段時間,梁嘉聿都會生活在世界的各個地方。他喜歡酒店,讓他在世界各個地方都有落腳點。
海面偶有泛起漣漪,但也會很快擴散、消失。
尤其是身處倫敦時,梁嘉聿變成一潭死水。
但他不得不回到這裡,因他知道這是他的責任。
金瑤叫了好幾聲他的名字,梁嘉聿從迷思中回神。
“有什麼事?”
“梁嘉聿,我想回家。”
“不在這裡多陪陪你母親嗎?”
金瑤搖頭:“我累了,梁嘉聿。”
久病床前無孝子,金瑤母親推入普通病房的那一刻,所以人也都鬆懈了精神。
梁嘉聿自然理解,他起身:“我送你。”
凌晨的醫院並不清冷,走廊裡仍有急促的腳步聲。電梯下行到地下停車場,金瑤緊緊地跟在梁嘉聿的身後。
坐入車內,也如冰窖。
梁嘉聿開了座椅加熱,說:“稍等一會就不冷了。”
金瑤眼眶再次溼潤,她試圖去拉梁嘉聿的手,梁嘉聿悄聲地避開了。
車廂裡安靜極了,彼此幾分心思其實也寫在臉上。
金瑤說:“對不起。”
梁嘉聿啟動車子:“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。”他話語平靜,沒有半分賭氣的意味。
“我是說之前。”
“金瑤,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。”
金瑤想要和好,而梁嘉聿並非為了她留在倫敦。
他話語如何還可以這樣溫和、平靜,卻殘忍地根本不再給金瑤任何機會。
車廂裡響起低而緩和的音樂,金瑤望向窗外的目光泛冷。
然而她話語依舊柔和,說:“梁嘉聿,今年是農曆三十。”
梁嘉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。
“是嗎?已經是農曆三十了嗎?”
他已忙得完全忘記了日子。
金瑤再次看向梁嘉聿的目光重新變得充滿期待:“我們已有很多年不在一起度過新年了。”
成年之後,梁嘉聿開始間歇地前往世界各地。後來,他只偶爾回到倫敦。
梁嘉聿想起林知書早些時候的那通電話,原來是因為今天是農曆三十她才打來的電話。
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去儀表盤上的時候,此刻已快到國內早晨八點。
“不如這樣,今晚你就在我家休息,明天我們一起過年。金鳴不回來,但是我家裡至少熱鬧。我不想你一個人過節。”
金瑤話裡意思過分明白,但是梁嘉聿只說:“謝謝。”
謝謝是什麼意思,是來還是不來?
金瑤的耐心快要消耗殆盡,胸腔裡已隱隱起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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