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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的是一件硃砂縷金錦袍,通身無繡,獨一抹長身玉立的砂紅,襯得人愈發面如冠玉,足蹬石青靴,腰束紫玉帶,手裡拿著一柄漆股竹燙花邊素面摺扇,本正散漫無拘地執扇敲打著手心,忽望見是她一人迎了過來,忙端正了站姿,見她一襲淺粉的海天霞色輕軟羅裙,隨她急急行來的步伐,為風吹舞地裙襬如落花流水、披帛若曉霞雲煙,依依似春日枝頭輕顫的桃花,挾著馥郁的香氣,迎上前來,執禮下拜,“臣婦參見陛下。”

皇帝以摺扇虛扶她起身,“沈夫人不必多禮”,又問,“姑母與明郎呢?”

溫蘅回道:“母親與夫君,俱有事外出,不在府中。”

皇帝“哦”了一聲,“倒是不巧了”,又道,“那朕就在府中等等吧。”

“是”,溫蘅忙將聖上迎至府中待客的花廳,又是命人沏茶又是命人焚香,皇帝看她忙得不可開交,笑道:“朕是微服來此,沈夫人只當尋常客人接待吧,沏杯茶就行,不必多禮。”

溫蘅“是”了一聲,從侍女手中接過新沏的龍井,親手奉與聖上。

一雙瑩白素手搭在白玉杯壁處,竟與玉質同色,細膩皓白,十指纖纖,宛如軟玉削春蔥,皇帝眼神一掠,努力把持住心神,不讓自己觸碰到分毫,單手接過茶杯,溫和道:“有勞沈夫人了,沈夫人坐吧。”

溫蘅略退數步,在下首黑漆小圈椅上坐了。

皇帝一邊輕撇著茶上浮沫,一邊找些閒話同她說,見她始終十分拘謹有禮的樣子,略頓了頓,問:“那幾本珍本,沈夫人還收著嗎?”

溫蘅原以為聖上早已忘了此事,此時陡然聽他提起,登時雙頰浮紅,離座下拜,“臣婦該死,臣婦鄉野之人,此前從未見過天子,那日不知您是陛下,冒犯……”

“好啦好啦,不要動不動就跪,難道武安侯府是一貫有這樣隆重的‘待客之禮’嗎?”皇帝笑著打斷她的話,扶她起身,“至於死不死的,也不要提了,朕若敢把你怎麼樣,明郎是要找朕拼命的。”

溫蘅被扶站起身,仍是羞窘地頰處紅暈遲遲不退,皇帝看她這樣倒有“人氣”,不是端華守禮的武安侯夫人,而是婉約嫵媚的青州女子溫蘅,含笑望著她道:“冒犯一事,也是沒有的,若不是沈夫人不認識朕,朕那日也感受不到為商之趣,朕此生第一次做商人,還做了一名讓利頗多的‘仁商’,全賴沈夫人不識龍顏,何來的冒犯?!”

溫蘅聽得輕輕一笑,她今日淡妝在府,因身上疼痛也無心長坐妝扮,幾是素面朝天,頰處的兩處紅暈,如兩道天然的胭脂,淡淡拂在她雪色的面容上,此時展顏淺笑,更是人如桃花,芳菲嬌妍。

皇帝看得一痴,忙低頭喝茶,他飲了兩口放下,道:“朕記得那幾本書裡,有一本《岐山夢餘錄》?”

溫蘅回道:“是,現收在明郎書房裡。”

皇帝道:“拿來與朕看看,正好打發時間等明郎回來。”

說罷見她朝他一福,轉身向外走去,香氣也離自己越來越遠,皇帝心生不捨,又起身提步跟上,“朕與你同去。”

溫蘅記得《岐山夢餘錄》收在第一列書架的第三排最右邊,但直接找去,卻沒看見,想是明郎另外將它收放在了某處。

皇帝款款搖著摺扇道:“不著急,慢慢找。”

溫蘅道“是”,遊走在如林的書架間,時而仰首,時而低身,一列列一排排地看去,皇帝也就跟走在她身後,凝注著她的一舉一動,暖陽穿窗透室,在書架間垂下一道道光影,細小的光塵輕輕地打著旋兒,她鴉青的雲鬢,也被披染上一層金色,一點細軟的碎髮一顫一顫,像是蝴蝶振翅,在引人摸上一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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