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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罷,男人偏頭看了過來。
戈寧被他一身氣勢所懾,不敢正視,壓低傘簷垂下眼簾,怯懦開口:
「右、右邊的岔道走到底,看到小溪往上遊走七八里,那裡有一深水潭,往水潭西側再走三里便是方家坪。」
秀氣少年眉眼含笑,「多謝小娘子。」
探得路線,少年催著馬兒回到隊伍中,卻在無意間瞥見義父一瞬不瞬地盯著某一處,眸底似有光跳躍。
少年不明所以,轉過腦袋,順著義父的視線尋到了樹下。
薄薄雨霧中,脂粉未施的年輕婦人撐著油紙傘,翩然立在盛放的玉蘭樹下,淺青色衣裙隨風翻飛。
方才只顧問路,未能細瞧,這一打量,少年發現婦人端的是肌瑩骨潤,身姿曼妙,病弱之態難掩其容貌的嬌美,多情的雙眸透著欲說還休的意味,只一眼就叫人目光難移。
秀氣少年看了又看,終於有所恍悟,他心懷敬佩地湊到義父身邊,輕聲問:
「義父,要不要把這小娘子抓來審一審?」
少年暗道:陡然出現的婦人仙姿玉貌,人比花嬌,不似尋常鄉野村婦,而四周儘是峨峨高山,除了神仙下降、精怪現行,就只能是細作了。也不知是哪一方舊敵,這般下作,幸好義父提前識破。
男人緩緩移開視線,意味不明地看一眼小少年,毫無預兆地揚鞭策馬,朝著方家坪方向奔去。
秀氣少年莫名地撓撓頭,困惑的問道:「成叔,你說義父是什麼意思啊?抓還是不抓?」
獨眼漢子多看一眼戈寧,對少年喝道:「青瓜蛋子懂個啥,趕路!」
話落,他揚起鞭子抽向青瓜蛋子的駿馬。
那夥人不知商量了什麼,直盯得戈寧脊背生出一層薄汗。直至馬蹄聲遠去,她輕呼一口氣回到小路上。
沒走兩步,戈寧豁然間意識到不對勁。
疾馳間,那行人裹的披風叫風吹開,她隱約瞧見披風下的白布甲,腰腹手肘等處覆有深色皮革,他們腰間還挎了兩柄刀,一長一短。
戈寧認得稍短一些的那柄,是雁翎刀。
黑披風,白布甲,雁翎刀……他們來自京營!
方氏一族有八戶人家屬軍籍,七戶歸洪州衛所調遣,唯有二十七房的方大勇隸屬於京營,出征前一直跟隨大將軍宿衛京城。
那馬車上的……
惶急之下,戈寧顧不得小路泥濘,拼盡全力沿著馬蹄印奔去。
入夜未夜之時,方家坪的村口廊橋下,聚在一起嘮嗑的叔祖爺奶們遠遠看見戈寧氣喘吁吁地跑回來,俏臉煞白。
「大勇家的,快回家去,你家來客人啦。」
「好多人哩,還騎著馬,等了好久呢。」
存在心頭的最後一絲僥倖破滅,戈寧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紅,握緊傘柄的手止不住顫抖。
叔祖爺奶們看著戈寧失魂落魄的背影,輕輕一嘆。
「可憐孩子,這俊俏模樣,十里八鄉尋不到第二人,當初差點嫁去白老爺家,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軍戶,落得這等境地。」
「誰說不是,嫁過來沒多久大勇就出徵,守這些年守成了寡婦。」
「我倒是覺得嫁軍戶當寡婦比給白老爺做小妾好。」
「嫁軍戶算什麼好?子子孫孫都要上戰場拼命,幾代人都未必能混出頭,大將軍可不是誰都有那個福氣能當的。」
「唉,還是大勇命不好,聽說在邊州都升到百戶了,手底下管好多人哩,這打了勝仗論功行賞,說不得能升千戶,當參將,可惜啊。」
「當年那麼多人去剿匪,只有他被蕭將軍選中,調去鎮北軍當親衛,好不容易從牙將熬到百戶,眼見著要發達了,嘿,人沒了,可不是命不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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