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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，半年。

說長也不長，說短也不短。

他還能做些什麼？家國重擔，兒女情長，要如何兩全？人生宛如戰陣，哪有一步不須搏殺，前無去路後有追兵，四面楚歌十面埋伏……苦海茫茫，何處是岸。

仰頭望向天空，天似穹廬，將他嚴嚴籠罩，似一個無法掙脫的籠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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茫茫一道大江，橫亙面前。

滔滔巨浪掀起漫天白沫，兇暴地拍打兩岸堤壩，濤聲震耳欲聾，如暴風雨來臨前的驚雷，擊得人心肝劇顫。

&ldo;蓮生，有幾個難民來自赤岸，要不要去問問訊息？……蓮生？蓮生？&rdo;

辛不離連吼了七八聲，佇立江邊的蓮生才回頭望向他。瞧著她的茫然神色，辛不離心中悚然一驚：&ldo;蓮生，你聽到我說話嗎？&rdo;

&ldo;聽到了啊，你喊我名字。&rdo;

男身的蓮生，魁梧壯健，傲立這巨浪洶湧的江邊宛如一道中流砥柱，唯有面上神情流露一絲純稚，望向辛不離的眼神裡，仍然是讓他心驚的茫然。

四月初九已過，十六歲生辰來臨，正如她所說的，五識又在逐漸喪失了。

這一番卻是來勢洶洶，並不像去年只是偶爾目盲片刻，而是持續地飛快地、勢不可擋地聾了。四月還沒過，已經對辛不離的話十句聽不到兩句。蓮生怕他擔憂，時常裝作聽到了的樣子，然而辛不離身為疾醫，這點小伎倆豈能瞞得過他？

&ldo;蓮生，我去問吧，你回驛館好好休息。&rdo;辛不離心如刀割，只是臉上也不肯流露出來：&ldo;若有機會渡江，我們馬上啟程。&rdo;

蓮生全神貫注地凝視他的口唇和手勢，大致猜出了他的語意，連忙乖乖點頭：&ldo;是，買什麼都行，我回驛館等你！&rdo;……

自敦煌南來，倚仗千里良駒的腳力和一路上官府驛館的照應，已經訪遍了蒲昌、沙陀、柔遠三縣，全無一點奇花蹤跡，十有八-九便在最後一縣赤岸。然而行到柔遠和赤岸交界處的祁水，卻被滔天巨浪驚呆。大江上下，所有橋樑都被衝垮，道路漫漶，田舍淹沒，無數難民拋家舍業逃向北方。

這根本不是個發洪水的季節，祁水歷來水文平穩，也從未有過這樣兇猛的大災。情形奇特而兇險，本不應冒險前行，然而蓮生這情形眼見得耽擱不得，若是轉而向敦煌其它方向的千里之外去尋找另外幾種奇花，那還需要多少時日？

夜雨茫茫，蓮生端坐驛館，雙手攥拳按在膝頭，專注地歪著頭，凝神傾聽辛不離講述他自赤岸難民那裡打探來的訊息。案前一盞孤燈，將兩人身形映在身後白牆上，晚風中時暗時明，飄搖不定，一如聽到這複雜訊息的心情。

&ldo;……赤岸有一座大湖，名喚魚澤，湖中有個金烏島。&rdo;辛不離連說帶畫，盡力讓蓮生理解他的語意：&ldo;島上遍佈奇花異獸，多年來當地一直流傳一支童謠：

魚澤水，天上來，

金烏島上紅花開。

一朵倒有車輪大，

好聞好看不好摘……&rdo;

&ldo;車輪大的紅花？&rdo;蓮生驚奇地以手拍案：&ldo;這分明便是摩訶曼陀羅花嘛！&rdo;

&ldo;嗯，當地人也都道是神花，常有人專門前去拜祭。然而從去年開始，島上有妖蛇食人。&rdo;

&ldo;妖蛇？？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