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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他長途行軍，有了在馬上讀書批文的習慣，碧玉驄所馱的行囊中，一向備有文具。霍子衿不明所以，見他氣急敗壞，也唯有趕緊去行囊中取來筆墨呈上。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研墨，李重耳一把抓過毛筆，就在嘴裡舔了舔筆尖，將那筆上墨汁化開。

蹲下身來，照那七寶正睡得酣熟的臉頰上，筆走龍蛇，一左一右兩個大字：

&ldo;我兒&rdo;。

胸中鬱氣，終於稍稍解脫。將筆擲還給霍子衿，挺立當地，雙手叉腰，得意地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墨寶：

&ldo;哼，放你在這裡睡覺，怕被猛獸吃了。來人，拖他馱在馬背，一起回城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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蓮生決定這輩子都要牢牢記住，這世上最可惡的人，叫做李重耳。

比甘懷玉還要可惡，比席淞、朱貴、吳大器、花夜來、烏沉……比她遇見過的所有壞人加在一起都要更可惡！

她趴在李重耳身上結結實實睡了一大覺，那胸膛寬厚、溫暖，實比鋪設了多少層錦褥都睡得舒服。直到後來被馱在馬屁股上顛簸了幾里路，才暈頭暈腦地醒來，李重耳命人牽了匹馬給她，教她騎馬要領，縱韁並轡在城南寬闊官路上盡情賓士，玩得相當開心。

然後便到了城門，皇子儀衛進城，須要莊嚴整肅，自不能再任意玩耍，蓮生乖乖地下馬告辭：&ldo;再見啦！今日又欠我一聲阿爺，記得以後叫還。&rdo;

當時李重耳那面上神色，相當複雜難言，雙眸凝視蓮生的臉，五味雜陳，欲言又止，憋了半天，終於笑了一聲，揚頭縱馬入城。

蓮生這下睡足了精神，還要回歸雁裡去幫辛不離照顧病患，當下便在城外找個僻靜無人之地，捏開蠟丸吸嗅香氣，變回窈窕女身。荒郊野外沒有鏡子可照，不過蓮生素來也不在意妝扮，只整衣理鬢，拾掇整齊，便滿懷自信地昂首進城。

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她，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，哧哧笑著凝視她的臉。

直到回到歸雁裡門外，遇見抱著藥罐出門的白妙，蓮生才知道，自己臉上以漆黑墨汁，寫了兩個醒目的大字：&ldo;我兒&rdo;。

那墨汁想必是進貢宮闈的墨中極品，裡面摻雜了不知什麼名堂的膠質，寫出來的字又亮又滑，附著力極強，用澡豆、皂角都無法洗掉。蓮生一邊哭一邊洗，用盡一切辦法，差點把嬌嫩的小臉都搓破了，最後是用蒸熟的白米飯反覆搓揉，才勉強把字跡洗清。

此仇必報！

李重耳，若不在你臉上寫回這兩個字，阿爺我誓不為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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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宸宮，齊光殿。

這裡是君臣議政的殿堂，朝廷樞紐、大涼命脈所在，一向莊嚴肅穆，令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，此時卻是吼聲震天，宏闊天頂、高大樑柱，每一處貼金繪彩的壁面，都在雷鳴般的咆哮下簌簌發抖。

素來深沉莊嚴、喜怒不形於顏色的聖上李信，如今一雙虎睛圓睜，怒火爆燃四方，用力拍著身前龍案：

&ldo;……百死莫贖，萬死莫贖！二萬石糧草被劫得一乾二淨，將他千刀萬剮，不足以解朕之恨！姑射歷來是大涼門戶，失了姑射，教朕用什麼去抵禦夏國入侵，還有哪座城池，哪隊大軍，哪個將哪個帥，能救大涼於夏軍鐵蹄之下！……&rdo;

&ldo;聖上息怒，&rdo;群臣紛紛勸稟：&ldo;萬望聖上以龍體為重……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