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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怪這世道。”王宥在王勤生身前蹲下。
他對著家人時總是和煦的,目光也像沾染著春風,此時溫潤中帶著篤定:“有些人生來權貴,倚仗著出身便可為所欲為,惡事做盡也無所畏懼;有些人生來貧賤,拼死掙扎多吃一口糧都是罪無可恕。勤生,錯不在你。”
王宥這話說得王勤生眼淚掉得更厲害。
他知道他家公子從未將他當作奴才低看他,老爺也時常對他說,他是奴籍,卻不該真把自己當作奴,待他有了更好的去處,便會將他的賣身契還他。
“起來罷。”王宥拉他起來,遞給他一條帕子,唇角帶了笑意,“竟比公子我還覺得委屈。”
“那我……我去買些菜回來。”王勤生胡亂擦了把眼淚,“公子今日想吃什麼?”
“買些母親愛吃的罷。”王宥溫生道。
那日雲聽樓之後,王家氣氛低沉,王福不悅自是不說,王夫人也因為這件事更加起不來床,每天藥都多喝兩副。
王勤生應了是,便快步去了。
直到王勤生關上宅門,王宥唇角的笑意才淡下來。收了笑,眸子裡那股寡淡便又溢位來,輕慢慢地睨著探入牆頭那一枝桃花。
這世道,不該如此。
不會一直如此。
他踱步回書房看書。
畫面匆匆輪轉,轉眼已是正午,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。王宥放下書卷,便聽到開門聲,接著是囂張的厥詞:“這狗奴才敢去觸秦公子的黴頭,饒他一命已經是秦公子大發慈悲,改日你們再登門道謝罷!”
王宥快步踏出書房,王福的哭聲已經傳來。
“勤生,勤生!怎會……怎會……”王福少見地慌亂,繼而大喊,“恕之,恕之你快過來!”
王宥一到院中,便見王勤生躺在擔架上,那擔架都已經被鮮血染紅。
“恕之,你來看著勤生,我去請郎中!”將王勤生交到王宥手裡,王福就匆匆出了院子。
王宥只覺刺眼。
王勤生一雙腿被打得血肉模糊,蒼白的臉上也濺得都是血漬,雙唇哆嗦抖著,幾乎已經沒有意識。
但他顯然是清醒的。
王宥剛剛蹲下去,他就抓住他的袖子。
“公子,公子……”王勤生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,沾了臉上的血漬,便變成血紅的顏色,“公子,這世道就是有貧富貴賤之分啊,原來我最大的錯……我最大的錯就是投生錯了人家啊!”
王宥額角突突地刺痛,只握住王勤生的手。
那雙手同樣是鮮血淋漓,緊緊地回握:“公子,你知我向來膽小怕事,我就怕會給你惹麻煩。我看到他就跑了啊……”
王勤生的眼淚不停往下掉,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委屈:“可他們就是欺善怕惡,我越是跑,越是求,他們越是打得開心,打得帶勁。在他們眼裡,我不過是他們尋開心的玩物啊。”
“公子啊,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嗎?”
“公子,我不服!”
“公子!我不服啊!”
王勤生一聲又一聲的哭訴,穿透耳膜直入腦海,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腦髓。
王宥被那股疼痛刺得睜開眼,一片漆黑。
他坐起身,滿室平寂,一桌一椅,在月光的照映下,熟悉又陌生。
又是夢。
王勤生那聲“我不服啊”彷彿還回響在耳邊。
他闔衣下榻,拿了件外衫披上,抬步出門。
已是深夜,外頭一輪明月掛在天邊,星星像是灑落在天際的棋子。
三月二十五,夢裡是三月二十五,今日便是三月二十五。
他到了院子裡,下意識往牆角那邊看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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