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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今夜有些心緒難寧,卻是不知為何,涼風拂面,吹動心絃。

這是心血來潮,修行之人,講究一個其心如石,再不動搖。心血來潮者,心中忽動耳。無非是難逃喜怒哀樂憂思恐驚的痴纏。冥冥之中,他感覺今夜或許有事發生。

何肆有些緊張,故而持刀在手,他已非手無寸鐵之人,更是步入小宗師之列,手中有刀,倏然間又不緊張了。

恰如劊子氣雄豪,便向咽喉下一刀。手穩,刀快,心穩,缺一不可。

再者說無色界中沉鬱五年,似乎胸中又有意氣可以付諸刀下。

野夫借刀,需得天時地利人和,每出一刀,都要耗盡胸中意氣,下一刀只會更難得,但同樣也會更強。

就好比劍客的用晦磨劍。

欲整鋒鋩取憚勞,凌晨開匣玉龍嗥。

遠浪寶船破風而行,漂浮在深不見底的折江之上,寶船並不孤單,總有三三兩兩的渡船在其身旁交錯行駛往來,寶船之上乘客眾多,為了維穩,故而速度不快。

江面之下,一條條渡船的船底切入水中,尺寸長的小黑影遍佈船底,有水虺有蛇鱔,還有一類雅言叫做蛞蝓的鼻涕蟲黏滿船壁。

深山大澤,實生龍蛇,大江大河亦不例外,他們為從龍而來。

遠浪寶船之下,白龍游弋,頭顱虛靠著寶船船底,它只要一個抬頭就能掀翻這艘滿載三百人的寶船。

使得乘客如落湯螃蟹。

白龍擺動身軀之時,腹部翻動出很大一塊豁口,不見皮肉。

那是被斬龍劍所傷,缺失的一塊血肉被煉化為血食,成為他人的歆享之物。

它走江入海,又是溯回,性命暫且無虞,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塊血食而已。

平闊盪漾的江面之上,一錦衣男子乘坐一葉扁舟,順流而下。

若非他其貌不揚,倒是能有幾分飄然仙氣。

五月二十的月亮從望向晦,自十五之後,日日清減消瘦,如今只剩一半。

他舉頭望月,懸象著明,莫大乎日月,世上很多人都喜歡月亮,神仙中人也不例外,多數人對於月亮總有一種難言的親近和崇拜。

此方世界的天象也不全然是虛假的,只不過是甕天蠡海,井中窺月罷了。

錦衣男子暫且放棄了皇城之中的聖人之位,朝辭京畿,夜至江南,還有順流不到二十里距離,他就能與那遠浪寶船相遇。

那身負翼朝餘氣和白龍血食的小子居然真能大難不死,上次他並未留手,就是起了弭患無形的念頭。

他不能不死,背後定有那高人操盤,難道是許久那未曾現身的汪靈潛?

錦衣男子由此一行,是因為他對陳含玉說謊了,其實陳含玉未曾進行真正的六魄化血,故而只是誤入歧途,卻未真正走上斷頭路。

甚至不用陳含玉迷途知返,亡羊補牢,哪有什麼追悔莫及,他都沒有鑄成惡錯,只要他一直矇在鼓裡就好,就讓他以為自己擺脫了宿慧轉世的枷鎖吧,直到未來終究是要覺醒的那一天,欺瞞亦是一種仁慈,他宿慧覺醒的早,幾乎就是生而知之,可到如今,他依舊會回味那種襁褓之中的安適,吮吸母乳的溫暖,還有夜裡無故哭鬧之時的溫柔哄睡,這一切,在他覺醒宿慧的那一刻,便與他徹底割離,他只想快些長大,做自己花費不小代價,來這甕天之中應做之事。

男人,嘆了一口氣,“對不住了,只能騙你,也算不枉陳含玉這個身份在甕天走一遭。”

所以,那個擁有真正落魄法的何肆,便不能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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