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護衛將羊角燈擱在囚室前面的桌子上。
桌子上擺著一盞五連枝的燈架,燈架上個插著五根蠟燭。桌子下還有一個熏籠,裡頭燃著蚊香。
“嚴世伯請坐。”陸纓指著唯一的一把椅子說道。
以嚴世蕃湯圓般的體型,他這一趟路太難了,還捂著面罩不能摘,熱得滿頭油汗,他長的又白,此刻就像一座正在融化的雪山。
嚴世蕃坐下,捂著胸口,有些喘不過氣來的。
剛剛負責擺桌椅的汪大夏展開一炳摺扇,用力揮動著,給嚴世蕃扇風。
這點風杯水車薪,嚴世蕃只想快點看完丁汝夔走人。
“丁汝夔,你還記得我嗎?”嚴世蕃問。
牢房破席上躺著人的一動不動,還背對著他。陸纓走近,用鐵棍咚咚猛敲鐵欄杆,“丁汝夔,快起來,嚴大人問你話!”
丁汝夔身體猛地一哆嗦,先是猛地彈起,然後緩緩轉身,轉身之時,腳踝上的鐵鏈子嘩啦啦直響。
丁汝夔揉了揉眼睛,“你是……小嚴大人。”
他的聲音嘶啞,聲音就像經過最粗糲的砂紙打磨過似的。
陸纓說道:“別瞎說話,小心割舌頭,這位是嚴侍郎。”
死囚室太黑,嚴世蕃聽得見聲音,但是人面模糊,說道:“你過來,走近些。”
陸纓繼續敲鐵柱子,“快點,別讓嚴侍郎等太久。”
丁汝夔下了床,捂著胸口,拖著十斤重的腳鐐,一步三喘,靠近了鐵門,然後靠在鐵欄杆上。
這下嚴世蕃看清楚了,此人的確是曾經的兵部尚書丁汝夔,天下所有的死囚都長一個模樣:頭髮油膩打結,就像擦地的墩布一樣髒,凸起的顴骨、渾身青青紫紫的傷。
丁汝夔更慘一些,他的嘴巴像是合不上似的,大口大口呼吸,嚴世蕃隔著一張桌子,都能聽見他胸膛裡就像拉風箱似的聲音。
嘴角一串清亮的涎水都甩到鐵欄杆上去了!
看來陸炳說的沒錯,丁汝夔病了,而且病的不輕,他氣若游絲,說話含含糊糊,就像夢囈似的,“嚴侍郎,我兒子……我妻子已經死了……你們不要搞我兒子。”
陸影一捶鐵桿,“敢威脅嚴侍郎,你是嫌命長了。”
丁汝夔驀地從鐵桿縫隙伸出右手,就像抓救命稻草似的,使勁往前伸,黑乎乎的指甲居然碰到了嚴世蕃的靴尖!
嚴世蕃瞧著噁心反胃,連忙縮回腳,問陸纓,“他得了什麼病?”
陸纓說道:“不知道,一群等死的死囚,我們每天給兩餐吃就不錯了,病了就熬著,熬下來就繼續吃飯,熬不下來就地用破席裹著抬出去,報個病亡就徹底結案了。請大夫吃藥是不可能,您看這些死囚,差不多個個都有病,這裡又不是安樂堂,我們沒錢買藥。”
“不過……”陸纓提著羊角燈走近細看,“看他這個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,應該是肺癆,死囚們基本上得這個病死的。”
一聽說肺癆,嚴世蕃更坐不住了,立刻站起來,逃也似的離開地下囚室。
出來之後,陸纓先幫嚴世蕃解開面罩,然後解下自己的,此時道路兩旁堆著好幾個火盆,火盆裡燃燒著蒼朮、皂角,陸纓和嚴世蕃從中間走過的時候,護衛們往燃燒的火盆裡倒入白醋,只聞得痴痴幾聲,白醋和蒼朮皂角的氣味融為一體,化為一團團白氣。
這是宋朝仵作宋慈在《洗冤錄》裡的記載的方法,本來是消除驗屍之後的晦氣、清潔衣服身體的,後來人們發現這個法子對驅散病氣和瘟疫也有奇效。
陸纓和嚴世蕃就像白氣裡騰雲駕霧,走出白氣之後,兩人連頭髮絲都帶著酸氣的藥味。
嚴世蕃回去找親家,這裡清涼無比,簡直是神仙所在,和剛才囚室一個天上,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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